也就是說,自陳正泰接了手之后,前頭的那些刺史們,已經將稅賦都先幫陳正泰收了。
更絕的是……還有一個縣,他們的稅賦,居然早就被隋煬帝給先收了去,所以理論上而言,只要隋煬帝在的話,那么他們的稅收……應該已經收到了大業五十四年了。
他娘的真是人才。
陳正泰已經有點無力吐槽了,現如今走馬上任,便面臨了兩個難題。
要嘛捏著鼻子認了,往后這些小民暫時不征取稅賦,一直延至他們的稅賦到期再征收。
要嘛就只好依照著慣例,繼續征收,別人收到了大業五十四年,陳正泰也可以收到大業六十年去。
此前這高郵縣令婁師德,在陳正泰看來,還是罪大惡極的,因為他在高郵縣令的任上,也沒少提前收稅,可現在發現,婁師德和其他的縣令相比,簡直就是業界良心,人類的楷模,愛民如子,縣令中的典范了。
這賬不看,是真不知道多嚇人的,除此之外……各種巧立名目的攤派也是常有的事。
明明男丁只需服徭役二十日,可往往都有延期,而且越是小民,延期的越是厲害。
某種程度而言,遇到了水患,恰恰是官吏們能松一口氣的時候,因為平日里的虧空太嚴重,根本就入不敷出,畢竟小民是難榨出油來的,按照唐律,塞牙縫都不夠,可那些盤根錯節的世族,不占官府的便宜就不錯了,哪里還敢在他們頭上動土?
民部那里,規定所需繳納的錢糧數目,實際上根本就不能如數遞解,于是水患來了,就立即可以虛報一些損失,彌補虧空,又可借水患,要災民們共度時艱,巧立名目,多征一些錢糧,又可以得朝廷的賑濟,可謂是一舉三得。
所以陳正泰若是認前任們征收的稅賦,至少未來許多年,都不能向小民們征稅了。
可錢從哪里來?難道我陳正泰做個官,竟還要倒貼嗎?
因而……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拿著民部發來的旨意,開始向揚州和下頭各縣的世族們催討。
現在只讓他們按照新的規矩,報出自己的部曲、客女、奴婢、牛馬數目,而后再折算他們所需繳納的錢糧。
當然……讓他們自報,也是沒有辦法的,因為官府沒辦法做到將人家查個底朝天。
不過,這自報是給與世家一個自己報稅的機會,稅營的職責,則是建立一個懲罰的機制,若是你自己虛報,那可就別怪稅營不客氣了。
只是要做到讓稅營有不客氣的實力,就必須得讓它有著極高的規格,有著很大的權力,于是就有了李泰掛帥,做事的婁師德為副的現象。
甚至,稅丁的人選,都是良家子,陳正泰又讓二皮溝那兒調來了一隊骨干來,這些人能寫會算,與整個揚州城的人,并無任何的瓜葛。
總而言之……這是一件極難的事,雖有了一個框架,也有了皇帝的鼓勵和默許,更有越王這個招牌,有陳正泰平叛的余威,可是要真正貫徹,卻是難上加難。
畢竟……歷朝歷代,哪一個律令不是合情合理,看上去不是大抵還算公允,只會讀書的人只看這律令和國策,都覺得若是這樣實行,必能永保社稷。
可問題就在于,律令越是完美,看上去越公正,恰恰是最難實施的,因為那些比別人更公正的群體,不希望他們實施,恰恰他們又掌握了土地和人口,掌握了輿論。
婁師德現在已帶著一批人,開始了報稅的事。
世族們紛紛開始報上了自己的人口和土地,而后開始折算他們的今歲所需征收的稅額。
而后……在陳正泰的坐鎮之下,大家也乖乖地將稅繳納上來。
還真有點出乎陳正泰意料,這數月的時間,似乎一切都很順暢,順暢的有些不太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