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心里大略是有一些印象的。
畢竟他負責的乃是禮儀事宜,這個時代的人,歷來都崇古,也就是……認同古人的禮儀觀念,所以任何行為,都需從古禮之中尋找到方法,這……其實便是所謂的禮法。
在大唐,禮法是在律法之上的事,一丁點都馬虎不得,失禮在重要的場合而言,是比觸犯法律還要嚴苛的事。
楊雄想了想道:“天子營造宮殿……理應……理應……”
陳正泰冷笑道:“你是禮部郎中,連這個都記不住嗎?”
“這……”楊雄尷尬的道:“倒是需回去查一查,天下的禮節多如牛毛,豈可……豈可……”
陳正泰卻是目光一轉,看向鄧健道:“鄧健。”
“學生在。”
于是眾人詫異地看向鄧健。
鄧健很穩重,回話之中沒有帶有敢情的色彩。
李世民也饒有興趣的看著,而房玄齡和長孫無忌更是興趣盎然!
他們的兒子可都在大學堂就學,,大家都質疑大學堂,他們也想知道,這大學堂是否有什么真本事。
陳正泰隨即道:“這禮部郎中回答不上來,那么你來說說看,答案是什么?”
鄧健頷首,而后脫口而出:“君子將營宮室:宗廟為先,廄庫為次,居室為后。凡家造:祭器為先,犧賦為次,養器為后。無田祿者不設祭器;有田祿者,先為祭服。君子雖貧,不粥祭器;雖寒,不衣祭服;為宮室,不斬于丘木。大夫、士去國,祭器不逾竟。大夫寓祭器于大夫,士寓祭器于士……”
他吐字清晰,語速也不快……卻是將這家造之禮說了個明明白白。
天子建造宮殿,先要造什么,此后造什么。而大夫營建府邸,又當先從哪里開始造起。
這可都不能亂來的,亂來,就是禮崩樂壞,亂套了。
譬如天子,營造宮殿,就先得把宗廟搭建起來,因為宗廟里供奉的乃是祖先,此為祭;此后,要將廄庫造起來!
所謂廄庫就是庫房和牲口房,在遠古的時候,廄庫代表的更多是戰馬和武器的庫房,此為武。這就暗合了國之大事,在祀在戎的觀念。等到了最后,才能建造天子的居室。這其實便是要將個人的享樂擱置在最后的道理。
天子是這樣的禮,而大臣們也是一樣,只是規格,卻要比天子小。
這里不只是天子和大夫,便是士和庶民,也都有他們對應的營造方法,不能亂來。一旦亂來,便是篡越,是失禮,要殺頭的。
鄧健所背誦的這些內容,乃是禮記中的。
作為大學堂里必須背誦的書本之一,他早將禮記背了個滾瓜爛熟。所以一聽天子和大臣營造房屋,他腦海里就立即有了印象。
這在外人看來,簡直就是瘋子,可對于鄧健而言,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這殿中的人……頓時震驚了。
其實大家對于這個禮儀規定,都有幾分印象的,可要讓他們倒背如流,卻又是另一個概念了。
楊雄一時有些懵了。
他直接瞠目結舌。
老半天竟說不出話來。
陳正泰便笑著看向他道:“敢問楊郎中,他說的對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楊雄卻壓力倍大,老半天才踟躕回道:“對,對,大抵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