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士族不是省油的燈,你這等手段白瞎了。
盧承慶微微一笑。
賈平安微笑道:“聽聞盧相以前任職吏部考功員外郎時,曾遇到一位負責漕運的官員犯錯,丟失了糧食,盧相本是把他評為中下,可見那人聽到判語后依舊平靜,便大加贊賞,把判語改為中中,此人依舊平靜,盧相贊譽他為寵辱不驚,隨后又改為中上,果然是雅量高致,氣度不凡。”
盧承慶一怔,旋即就笑了。
這是他宦途中的一件雅事,至今提及依舊頗為自得。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心想此人難道是想和我山東士族緩和關系?
賈平安是鐵桿的后黨,可皇后卻帶著一伙人對山東士族百般挑剔,還弄了個什么姓氏錄,一心想把山東士族從高高在上的云端打落塵埃,雙方早已成了死對頭。
而且賈平安這幾年也沒少給山東士族添堵。長孫無忌一伙倒臺后,山東士族為了擴張自己的影響力,調派了幾個大儒去國子監……
可沒想到這幾位大儒被賈平安一頓‘毒打’,影響力是大了,但全是差評。
這樣的關系……如何能緩和?
你想多了……盧承慶的笑意很淡。
賈平安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道:“倒是忘記了,那官位乃是大唐的,考功評判是靠個人喜好……還是靠規矩?”
他揚長而去,身后的盧承慶面色漸漸鐵青。
李勣恍然大悟……
許敬宗贊道:“小賈這話……老夫覺著極為妥當,果然是顧全大局的小賈啊!這番話老夫覺著該作為官員的座右銘,好生學學。”
——你作為考功員外郎,職責是查看官員的政績好壞,根據朝中定下的評判規矩來判定官員的考功成績。
這是你的本分。
可你卻公器私用,把規矩丟在一邊,把職責也丟在一邊,憑著自己的喜好來決定官員們的前程……
你以為你是誰?
皇帝?
還大言不慚的引以為榮!
這是不知廉恥!
賈平安好犀利的手段!
李義府本來有些小嫉妒,但他本是帝后對付世家門閥的獵犬,此刻得了機會豈有不動手之理?
他微笑著,陰陰的道:“昨日盧相還呵斥別人瀆職,不知此事可是瀆職?難道公器私用,憑著自家喜好行事是稱職?”
盧承慶面色難看,一言不發。
他能說什么?
官場風氣就是如此,看看宰相們那恍然大悟的模樣,分明就是覺著此事乃是雅事,可賈平安卻另辟蹊徑,從瀆職的角度給了他一巴掌。
世家門閥占據主流時,皇室衰微,什么稱職,什么瀆職……這個天下是誰的?世家門閥的,我們說什么就是什么。瀆職,這是雅事,瀆你妹!
但現在帝后在一步步的扳回局勢,盧承慶坐蠟了。
晚些,李義府驅使自己的人彈劾了盧承慶。
李治早就看盧承慶不順眼了,得了這個機會當即就發作了起來。
“盧承慶外出為潤州刺史。”
尚書省中,值房里,李勣眸色平靜的看著賈平安。
“潤州……”
潤州在后世江蘇鎮江那一帶,此刻那里可算不得好地方。
李勣見他沉思,就微笑道:“你可知曉陛下此舉的深意?”
賈平安搖頭。
多年前的事兒揪出來作為處置盧承慶的依據……
“陛下好似急不可耐。”
“對。”李靖微微一笑,“盧承慶去年才為相,可也只是掛了個參知政事的頭銜,那時陛下磨刀霍霍,準備對長孫無忌一伙動手……”
這……
賈平安說道,“山東士族深惡長孫無忌一伙,陛下當時讓盧承慶參與審訊長孫無忌一伙人,這是要確保捶死那些人……”
長孫無忌一伙已經被處置的差不多了,顯慶五年已經接近了尾聲。
李勣淡淡的道:“飛鳥盡,良弓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