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五街在西城東南,雖然遠離鐵道,街頭東面卻有個電車總站。不寬的街道被兩條電車軌道割開,上方布滿密密麻麻的電纜。拖著長長辮子的電車來來回回,辮子上不時爆起的滋滋火花和趕人的叮當鈴聲從早響到晚。這條街沒多少本地土著,住戶多是從南方來的租客,操持著門面不大擠得街道兩邊密密麻麻的飯店旅店和各類商鋪,做的也基本是外地人生意。
“梁大甲,這幾天怎么不見你的東家呢?”
“難怪你調的洋酒味道淡了,東家不在你就減了料偷賣了吧?”
“哎喲還不稀得搭理我們,難不成你當東家了?”
街沿上金發美女端酒淺飲的霓虹燈招牌占了門面一半,上面用震旦文和巴托文寫著“遠海小酒館”。幾個飯館商鋪的伙計聚在街邊閑聊,瞅見有人出了酒館,七嘴八舌的起著哄。
“是不稀得理你們,”抱著兩條花胳膊的年輕人斜眼冷笑,“你們等著看吧。”
“梁上蜂”梁大甲,只是這家小酒館的守店伙計,在他眼里,這幫跟他地位相仿的伙計不過是劣等螻蟻。剛才忍不住回嘴,話剛出口就后悔了。跟這幫人計較有什么意思,沒哪個人能擋住他一巴掌。
當然這種無腦的事情他是不會真做的,就算跟這幫人有什么仇怨也不會動手。再過幾天他就是這間小酒館的東家了,丟幾個金龍就能讓這幫人舔他的鞋子,何苦再像以前混街道那種蠢笨法子讓別人服自己。
再過幾天……
梁大甲仰頭瞇眼,瞄著擠過電纜灑下的陽光,準備打個大大的噴嚏。
跟對人果然是最重要的,幾年前還在通天河碼頭跟那幫小屁孩廝混的時候,眼瞎手賤招惹了硬茬。其他人壓不下心口那股氣非要逞英雄斗到底,就他感覺出那人的不同,和他一樣的不同,乖乖從了成了那人的手下。
那人把他帶到這間小酒館讓他作了伙計,這只是面上的身份。當他跟著那人把那種不同變作真正的本事,加入了組織時,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凡人。
他很感激幾乎等于他師傅的東家,幾天前東家說組織另有任用會離開這里,這間小酒館準備交給他了。做得好的話就能晉升附指,拿到可以進入組織核心的魔鏡,喜悅加感動沖擊得他抱著那人兩腿放聲大哭。
那時候似乎有點過了,把東家的褲子都弄濕了。
別看這間酒館小,賣的又是震旦人不喜歡的洋酒,可酒館哪是靠賣洋酒賺錢的呢?賣點洋人的懷表、煙卷、糖丸也只是遮掩,真正的進項是給來往這一片的“異人”提供消息,以及各家商鋪按月自愿繳納的答謝,答謝小酒館維持這條街道的清凈。
等自己成了東家,每月好上千金龍的進項都是自己了,到時候娶個洋妞買座遠離這里的小院,安安逸逸養老,多美妙的事情。
這個心愿他以前跟東家說過,被東家罵不長進。現在想想的確有些不長進,不過人活著不就是為活得好活得久么。作為組織里的小指,東家隔三岔五的一身是傷回來,那種長進的日子他可不想過。
“啊啾!呃……咳咳……”
噴嚏剛打出來,街對面兩輛車停下,一股來者不善的沖擊席卷身心,讓梁大甲劇烈咳嗽,噴出老長的鼻涕條吊著。
前面那部沒有任何標識的灰黑色南極星倒沒什么,后面那部車頭車尾都很長,但車身更長,表面光亮如鏡子的蒸汽車就非同一般了,梁大甲只在電視里見過,坐這種車的人非富即貴,是連東家都得抬頭仰望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