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文歌慢慢的向前邁步,一步一頓,如同踩在人的心頭上一般,連續走了六七步。
就這么兩句唱,胡文歌唱了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這種功力,這種做派,不愧是梅派唯一的男旦傳人。
而且還有一些會聽的戲迷,則是看向了坐在下場門邊上的樂隊的弦師,這位弦師正是梅蘭方京劇團的第一弦師,張青山。
之前,張青山在那場演出結束之后,當著所有人的面,沖著裴琰之說了聲對不起,說是自己有眼無珠,嚇得裴琰之也是趕緊伸手攔住了張青山,慚愧表示是因為自己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
兩人也是前嫌盡釋,由于裴琰之的胡琴水準確實不俗,兩人也是引為知己,雖然兩人差了四十歲左右,但是相見恨晚。
只見這個時候,張青山的琴弓上下翻飛,這一段的劇情正是突出了王寶釧看到了薛平貴之后,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配合著忽高忽低的琴聲,胡文歌也是做派十足,用手擋著自己的半邊臉,眼睛則是左右驚疑不定的看著裴琰之的背影,臉上這是露出了思索猜測的表情,手眼身法步,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真的就跟一位等待夫君十八載的婦人,聽說夫君的信來了,而且看到送信人的背影如此的熟悉,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真的是表現的太過于恰當了。
臺下的觀眾瘋狂的鼓掌,一半的掌聲是給胡文歌,獻給他的精彩表演,還有一半的掌聲是送給弦師張青山,這一段的胡琴功力,絕對可以說是登峰造極了!
“這軍爺貌好似我的夫郎。”
只見胡文歌雙眼左右晃了一下,臉上露出了肯定的表情,笑著從小竹筐里拿出了一把小鏟子,蹲在地上,裝作剜菜的樣子。
“假意兒在此剜苦菜,
他那里問一聲我回答一言。”
畢竟是一個女子,怎么可以直接上去跟男子搭訕,只能裝作在此剜菜,等待別人來問自己。
果然是一個貞潔烈女,王寶釧!
裴琰之一直背對著胡文歌,等到他唱完之后,胡琴的節奏也是發生了變化,從之前的西皮慢板,變成了現如今的西皮快板,顯示出了薛平貴的心情有些不耐煩了。
“這大嫂傳話太遲慢,
武家坡站得我不耐煩。
站立坡前用目看,
見一位大嫂把菜剜。
前影兒看也看不見,
后影兒好象妻寶釧。
本當向前將妻喚,
錯認了民妻理不端。”
薛平貴感覺蹲在那里剜菜的女子有點像自己的夫人王寶釧,但是認錯了怎么辦,你去認個爹,認錯了還好說,人家不是,最多你吃個虧,但是你認媳婦認錯了,那就出大事了,一句抓流氓,這一世英名毀于一旦啊!
裴琰之懷著激動的心情走上前去,微微拱手,言道,“大嫂,有禮了!”
只見胡文歌微微起身,兩個白色的水袖塔拉下來,配著一身素黑色的戲服,也是非常的顯眼。
胡文歌偏過頭去,來到裴琰之的面前,微微一蹲,口中說道,“還禮了,這位軍爺,可是失迷路途么?”
裴琰之擺了擺手,說道,“并非失迷路途,我乃是找名問姓的。”
“有名便知,無名不曉啊!”
“提起此人,大大有名!”
“但不知是哪一家呢?”
“王丞相之女,薛平貴之妻,王氏寶釧。”
胡文歌驚叫了一聲,“王寶釧!——”不過眼眸波動,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還是要再問問。
“軍爺可是于她有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