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早就“死”在了三十年前,活下來的那個人只是金爺。
三十年前,就連眼前少女的母親蘇梓萍也還只是個孩子……
這也就罷了,若是慕大小姐手中持有金甲衛的令牌,又知悉了先帝寶藏的秘密,那說不定能夠從他不知道的地方聽說他仲秋的大名。
可讓人震驚的是,她一出口就叫了“仲秋”……
仲秋還有一個哥哥,叫仲春。
他們是一對孿生兄弟。
一胎雙生,血脈相連,生著一模一樣的容貌,莫說是頭一次見面的生人,就是相處久了的熟人,也很難一次篤定地叫對他們兩兄弟的名字。
唯有一個人……
如錦沖著仲秋露出了燦爛的笑顏,“你的耳垂上有一小點痣,你哥哥沒有。你不是仲秋又是誰?”
她說得那樣理所當然,仿佛這是世上最簡單不過的一件小事。
“我聽小桿子說,沈福還有你們兄弟都被殺了。仲秋,既然你還活著,那仲春呢?他也一定還在吧?”
在昏黃搖曳的光線里,少女的笑容溫暖而怡人,雙眼烏黑漆亮,閃著期盼的光華,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奪目。
仲秋的眼不由濕潤了。
恍然間,他有一種錯覺。
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時候郡主還在,他和仲春時刻相伴在郡主左右,細細瘦瘦的小桿子像個活寶一樣在他們之間插科打諢,沈福坐在柜臺上用慈父一般的眼神望著他們,時不時提醒,“小心一些,別磕碰到了郡主!”
仲秋從前以為,這只不過是他漫長人生里最尋常的時光,可誰料到,這點微小的記憶,卻成了他往后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若不是靠著那點過往的溫暖,他是沒有辦法一個人苦苦支撐過三十年的時間的。
他眼角有淚滴滑落,“郡主……”
如錦見他哭了,心中那點期盼忽然就被掐滅了一大半,“仲秋,仲春呢?他到底有沒有活下來?”
仲秋搖搖頭,“沒有……”
此刻,他已經不想要再追究眼前的少女是怎樣知道他的名字,初次見面,又是如何曉得他耳垂上長了小痣。
反正那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不論是神態表情還有眼神,都是那樣地理所當然。
就算知道自己心里想的太離譜,可是他卻還是愿意將眼前的少女當成郡主來看待……
仲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沈福和我哥都……都沒了……我哥將我護在身下,他渾身上下被砍得沒有一塊好肉,而我卻躲過了禁衛軍的襲殺……”
這是每個夜里都會夢到的慘境。
就算是此刻說起,他還會情不自禁地渾身顫抖。
三十年了,那些悶在心里無處對人訴的話,終于有一個渠道可以讓他傾訴,他胸口澎湃著無數的感慨。
他想哭。
他想抓住郡主的手狠狠地哭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