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蟬倒是被嚇病了,接連燒了三個晚上,含釧便每日下了工,等人走完了,熬一盞粥給阿蟬帶回去。
粥說好做也是,說難做也是。
砂鍋得好,細膩的紫砂才能聚熱,灶上的溫度才能在每一粒米、每一滴水上分均勻。含釧用的是時令小口蘑,味道不濃郁,勝在口感淳厚,能將肉味充分吸收。肉沫是用豬五花宰的,一半肥一半瘦,拿蔥姜榨出水來,用福州青紅酒、粗鹽調味腌制。
先將在砂鍋里刷一層油,嗆香肉沫和菌菇片,再炒香珍珠米粒,最后放水熬煮。
阿蟬燒得胃口不大好,臨出鍋前,含釧還敲了一只雞蛋在粥里,雞蛋遇熱立刻凝固,含釧趕緊拿筷子攪散,粥里的蛋液逐漸凝固成黃黃白白的蛋絲兒,再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兒,菌菇的鮮、蛋液的香和肉沫的味道撲面而來。含釧蓋上砂鍋蓋子,裝進食盒,正提出門去,只聽見內膳房乙字號里喧嘩嘈雜。
“咱們主子爺燒得躺床上了!你們拿這破玩意兒糊弄誰呢!”
是個姑娘的聲音,聽起來年歲不大,帶了點哭腔。
含釧手里提著食盒探頭看了看。
那姑娘穿著淺杏色的衣裳,發髻上別了支小小巧巧的銀簪子,正一手叉著腰,一手拽住膳房值夜的小太監撒潑,“九皇子燒得我手背心都嫌燙!太醫院拿個黃連黃芪都分不清的小伙兒糊弄我,你們內膳房拿早上吃剩的包子糊弄本姑奶奶!你們可別忘了,九皇子再小也還是主子!”
那姑娘撒著氣,抹了把眼淚。
含釧心里嘆了口氣。
這姑娘,她認識。
九皇子身邊的丫頭青環,她當初在千秋宮東院,青環在西院當差,九皇子的生娘是過了世的王美人,生九皇子的時候大出血,沒救過來,王美人本就沒寵也沒娘家可靠,欽天監給九皇子算了一卦,算出是他命硬克母,圣人發怒,九皇子就成了本朝頭一個一歲來點就進千秋宮的主子爺。
沒娘的孩子是真可憐。
在宮里頭,這話兒更實在。若是有生娘,不管她位份高低,總不能讓你餓著凍著。若沒生娘,就全憑身邊的丫頭婆子了...千芳宮住的幾位沒娘的公主,含釧記得她們外裳光光鮮鮮的,內衣里子都起了毛、起了球兒,吃的飯菜全是涼的...
“您是我哪門子姑奶奶?”值夜的太監聽著笑起來,把盛包子的碟往灶臺上一磕,“您話兒說到這份兒,那由不得我好好跟您掰扯掰扯了!您說就九皇子生了病,一天沒吃飯,如今餓了想吃東西。我是不是立馬給您蒸了包子端出來?我是不是還拿食盒給您裝好備好?您倒是說說看,我哪個地方對您不尊重,對主子爺不尊重了?”
“您在別處碰了壁,太醫院不拿您當回事兒,您找太醫院鬧起啊!您可別看著太醫院里的是大人,咱內膳房里的是奴才,便欺軟怕硬可勁兒地鬧!”
值夜太監啐了一口,“知道的說您是忠仆,不知道的還以為咱九皇子這位主子爺,跟他手下的丫頭一副嘴臉呢!”
太監陰陽怪氣的。
碧環氣得跺腳,眼淚簌簌往下落,手指向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