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臉皮紅一陣白一陣的,白斗光拂袖摔門而去。
京城爺們兒看臉上那張皮,比看身上這條命還重,誰要當著人被下了面子,那就是不共戴天血海仇!
他再不喜歡這媳婦兒,也總念著她守著病弱的兒子,還生下了聰明健壯的孫子,對她忍讓二三,從未當面跟她說過重話——崔家是京郊的莊戶人家,崔氏為給弟弟籌嫁妝便應了這門親事,白家可是將白大郎身子弱這事兒明明白白告訴崔家的,崔家連同崔氏都干干脆脆地應下來...
等崔氏進了門,就發現這媳婦兒眼界太窄,當初死活覺得做廚子是下賤人,非得讓白四喜學武,他腆著這張老臉求了相熟的武館師傅,誰知道白四喜學了兩日,崔氏又舍不得兒子冬練三九、夏練三伏!
后來,又想讓兒子讀書,托關系進了私塾,崔氏受不了白四喜讀書識字比不過別人,沒念兩日又輟了學...
家里有個大郎要拿藥保著,他撐著一副老身板在御膳房搏命,月俸也有七八兩銀子,再加上長樂宮時不時的賞賜,家里是盡夠的!
崔氏就哭窮,哭公中沒錢了,哭大郎吃藥費錢,他不善庶務,便央了相熟的鐵瓷兒來看賬,看來看去,看出二三百兩的爛賬!
細查發現,崔氏全拿回娘家補貼弟弟了!
這事兒,他捂下了。
誰也沒告訴。
連崔氏也不知道。
白斗光沉著一口氣,越走越快。
公公去查兒媳的賬,這話要是傳出去,白家的臉真是掃到地上了!一家人索性從鐵獅子胡同搬出去,省得街坊鄰里間丟人現眼!
白斗光心里頭憋著的氣,含釧自是不知道,含釧如今看著哭得眼睛像核桃那么大的崔氏,也略顯焦頭爛額。
“釧兒妹子,不是嫂嫂鉆錢眼里,也不是嫂嫂眼皮子薄,口甜心苦...”崔氏揪著灰褐色粗麻布衣裳,哭著,拽著含釧的手,倒把話扯清楚了,“嫂嫂已經四五年沒置辦過新衣裳了...公爹說要容留妹子,嫂嫂一句不是都沒說,只是有些話是該問的呀!有些錢能不用就別用啊!咱們小門小戶,不比大戶人家,一個銅板子也經不起胡花!昨兒個,公公非得讓我租驢車接妹妹,我話還沒說完,公公就給了我二十文銅子,說已經租好了,讓我把錢結清就行...我也沒不答應啊!”
你憑啥不答應啊...
白爺爺都給了錢了...
你要是不答應,還想把錢給私吞了嗎...
含釧被她哭得腦仁有點疼,也騰不出手揉額頭——兩只手都被崔氏拽著呢!
“嫂嫂,知道的,我都知道的!”含釧想了想,將手硬抽了回來,從布兜子里拿了一小錠碎銀子,“這五錢銀子就當釧兒的藥錢和食宿錢,每月釧兒就給嫂嫂這么多,嫂嫂您看可好?錢不多,只是釧兒白吃白喝著,心里也過不去。”
崔氏有點想拿,又想起嚴厲的公爹,不禁有些猶豫。
含釧抿嘴笑了笑,“我吃喝住都在白家,嫂嫂管著家里得銀錢,這些算是釧兒該交的份子,這等小事,白爺爺知道不知道,意義都不大。”
含釧把碎銀子放在崔氏手上,“若是嫂嫂同意,我就不給白爺爺知會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崔氏是能改掉摳搜的性子,還是白爺爺能放下顏面,收她的銀子了?
既然都不能,那何必為了銀錢這種小事,整日鬧得雞飛狗跳?
白爺爺在膳房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