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兒愈漸涼了。
北京城里日日飛出鵝毛大雪,下一整晚,早上出來石板上的雪積得深一腳淺一腳,含釧籠著小雙兒給做的雙層棉絨袖籠子,踩著革靴,跑出宅子掛大紅燈籠。
臘月初八食肆開了試水,“時鮮”小攤兒往日的食客大多都按照單子上的地址找到了東堂子胡同,不是所有食客都吃得起三兩銀子一餐的檔位,也不是所有食客都拿得出兩百兩銀子買一張全年通吃牌,大多愿意花十文錢甚至二十文錢買煎餅和糕點的食客都選擇了一兩銀子一餐的檔位,含釧看是熟面孔便發了八折牌,合算下來不到八百錢。
雖說八百錢一頓的餐,不能常吃,可素日里宴客、聚餐,或是手頭有了寬裕的銀子便琢磨著打打牙祭,吃點好的,便第一時間會想起“時鮮”來。
有幾樣特色菜是打出名堂的,比如當初驚艷張三郎又惡心了張三郎的火爆肥腸,又比如之后推出的神仙雞和茄汁松鼠鱖魚,都是老少咸宜的好菜。
有些實在想吃,卻又日日吃不起的食客,含釧想了想,便也接受了單賣。
前提是,您得是一開始便跟著走的老食客手里握著八折木牌子,或是在店內累計花費了四千錢,也就是吃過五頓飯的食客,才有資格單賣打包。
含釧定了個規矩,每日午間和晚間都開門,但每次只招待五桌客人,一桌至多四人,每日只定出三十道外送,多了,她無法保障食物的出品和質量。
手上活錢多了,便不能如心狠手辣宰張三郎一般,以賤作貴,拿個簡裝的環境無恥地騙張三郎的銀子...含釧閉了三日門,托黃二瓜找了靠譜的師傅徹徹底底翻新了廳堂,買了五張精巧刻花的四方桌、八仙過海的雞翅木屏風、每桌的獨凳換成了一看就很貴氣的太師椅,在每張桌子間做了些許阻隔,或是立了一扇雕花窗欞,或是掛了一只插著時令鮮花的鳥籠,或是一只大水缸里面澎著新鮮的蔬果。
保證每一桌都有充足的面積和私隱,這是一家高級食肆應當做到的。
含釧領著小雙兒去看,問,“現今看上去咋樣?”
小雙兒環視一圈,憋出一個字,“貴!”
看上去很貴就對了。
實則也很貴。
家居裝潢,想貴想便宜都容易,含釧光是翻新廳堂便花了近八十兩銀子,更別提請珍寶齋掌柜的四處幫她搜尋物美價廉的名家古籍或是舊瓷擺件。
掌柜的聽到含釧用“物美價廉”四個字兒來形容掛件擺件,臉面略略有些抽搐。
這個要求太難為人了。
怎么說呢?
這些個東西,物美,價就不廉;價廉了要么贗品要么次品,都丟份兒。
含釧便忍痛又撒了一百兩銀子出去,換回了一臺前朝的筆洗、兩幅絹本畫兒、三個小的翡翠擺件放在廳堂里擺相。
手藝再好,也得讓食客們覺著在這處用餐用得實在、用得心里舒坦。
裝潢整上去了,食材也跟著往上走,雖也有雞子、鯉魚、豚肉等日常的食材,含釧也往鹿脯、銀魚、翅子這些個名貴食材上花心思,把定價控制在成本的三番兒上。
如今整修后重新開張,含釧稱之為試水結束正式對外營業,趕在年前開了食肆的大門。
白爺爺送了三個花籃來,珍寶閣和賈老板也都各送了一個,讓含釧意外的胡文和也送了花籃,上面寫著“恭喜發財,萬事如意”,看上去喜慶極了。
含釧笑著讓小雙兒把花籃放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