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燈籠掛在檐角、門上,待夜幕降臨,三四人陸續走進“時鮮”食肆,有兩個是國子監的讀書人,有兩位是京津冀最大漕運碼頭上的管事,來吃過三兩次了,也沒問今兒個的菜,直接甩了銀錢到柜臺上,“掌柜,來兩個二檔餐飲。”
含釧應了一聲。
沒一會兒小雙兒便端上兩盞上窄下寬的爐芯,空爐芯里放著火紅的炭火,把爐子端上桌后,方才灌入清水、蔥段、枸杞、紅棗等料子,又折返回去端上兩人份的肉。
今兒個一早才宰的本地小山羊。
鮮切羊肉最考刀工,黃瓜條、磨襠、大三岔、小三岔、上腦...一只羊只能片下這幾個部位用來涮肉,質地有別,肥瘦各異。
涮羊肉是宮里的吃法,冬天膳房的女使太監聚餐也愛吃這個,可膳房里條件有限,只能是有什么肉便吃什么肉,與其說是吃肉,不如說吃了個熱鬧。
含釧夾起長箸幫食客涮肉,每個部位涮燙的時間是不一樣的,含釧眼疾手快幫著涮了一碟子的肉,又幫忙打了兩個蘸碟兒,放了三勺濃香四溢的芝麻醬,點了一滴綠油油的韭菜花兒,其他的啥也沒放。
這是老北京的吃法。
可架不住有人有特殊的好口兒。
含釧笑著介紹道,“...也備了蒜泥、辣子油、蔥花兒和芫荽碎,您若有喜歡的,您說,兒幫您配。”
漕運碼頭的食客擺擺手,夾起一片上腦中間裹了慢慢的芝麻醬和一點點韭菜花,送入口中,閉嘴咀嚼。上腦肉略帶了幾分肥膩,肉香在口中爆開,吃肉是最純粹、最原始的**。
食客連著吃了兩筷子肉,含釧朝小雙兒使了眼色。
小雙兒手腳麻利地端了一疊白瓷小蓋。
里面放了好幾瓣晶瑩剔透的糖蒜。
含釧笑了笑,“吃了肉,您吃吃糖蒜,很解膩的。”
食客依言吃了一瓣,微微點了點頭。
含釧便笑著,“...您若有需要請喚我,愛吃哪個部位的肉,便吩咐小丫頭去拿——您的餐食里,鮮切羊肉是吃多少供多少。若是吃肉膩了,今兒個剛做的凍豆腐、新收的茼蒿菜都是好東西,綠豆粉絲也好吃。”
含釧重回了柜臺。
涮羊肉鍋子熱氣騰騰的,沒一會兒廳堂里冒起溫暖的白煙。
含釧笑著低頭記賬。
風鈴響了。
又有食客來了。
含釧抬起頭。
喲,真把這兒當食堂的張三郎又來了。
含釧熟門熟路地轉頭讓小雙兒上菜和金波酒,一回頭,卻見張三郎身后還跟著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