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兒子說話,便如私塾答題。
不知道先生的問題,會突然跳到何處。
簡直叫人防不勝防。
真不夸張,順嬪覺得她和圣人說話都沒這么小心翼翼過。
圣人雖風流多情,卻溫柔似水,對女人從未紅臉歪眉過。宮里這么多女人,圣人許是見一個愛一個,愛一個扔一個,可...他在愛的時候很認真很溫柔很專一呀...亦從不吝惜關懷的話語、溫柔的眼神,哦,當然還有金銀玉器如山般的堆砌。
順嬪看了眼兒子棱角分明卻冷清安靜的側面。
她家這閻王,可真不知是隨了誰呀!
順嬪努力回想,“...似是劃了四處前朝罪臣的府邸,兩處在崇文坊金魚胡同,一處在后海的景兒胡同,一處挨寬街很近,就在東堂子胡同背后。”
順嬪不是北京人,甚至除了香山別宮,連皇城都沒踏出去過。
記下這些胡同的名字和方位,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一切為了兒子!
順嬪見徐慨一直在喝這茶,思路一下被打斷,連聲囑咐采萍,“給老四裝一匣子這茶葉走,他看著愛喝。”
徐慨一聽,當即放下茶盞,腦子里卻想著那幾處宅邸的位置,那兩處金魚胡同的必定是最好的,金魚胡同離皇城北門東華門最近,進出最為方便,景兒胡同在后海,位置一般,勝在有山有湖,必定是四間里最大最懶散的,翻新重建定要花大量銀子,而母妃不得寵已久,不能讓承乾宮貼補,他手上的銀錢雖多,卻都不可隨意處置使用,全是秘密。
東堂子背街的宅邸...
徐慨不知為何想起了那鍋充滿煙火氣與世俗味的涮羊肉,那盒甜而不膩的糕點,那張香得咬掉舌頭的煎餅,還有那兩盞熬煮得當,他吃過最好吃的菌菇肉末蛋黃粥。
“二哥和三哥不會兩個人都在金魚胡同。”徐慨思索著,“一個嫡次子,一個當寵貴妃的兒子,本就處處別鋒芒。分在一處。且不說二人是否愿意,二人的母后母妃也一定不愿意。”
順嬪點點頭,“貴妃已和圣人求了旨,要了景兒胡同的宅邸,說是老三酷愛丹青,有風有景,正好出佳作。”
徐慨勾了勾唇角。
大哥是真風雅,老三頂多算是附庸風雅。
也好。
曲貴妃到底讓了皇后一步。
那便是他和大哥的選擇了,要么他在金魚胡同,要么大哥在金魚胡同。
“母妃若能開口,求一個東堂子胡同罷。”徐慨一則不愿意過早介入老三、老三的儲位之爭,二來...“東堂子胡同算是一個折中的位置,去國子監、上六部、進宮距離都不遠。”
順嬪再點了點頭,看了眼窗欞,煙花已經燃盡,皇城中似乎空氣中都彌漫著嗆人的硝味,說起家常來,“...淑妃這一胎也算是穩了,前頭有個老八,這胎若是個兒子,她便可晉夫人。若是個公主,獎賞恩賜也少不了。今兒個看淑妃面粉唇紅,氣色比先前還好些,膳房倒是精心了的。”
說起父皇的后宮,徐慨悶了悶,陪著順嬪又喝了兩盞茶,才告辭。
臨出門,采萍追在身后,給他塞了個大木匣子,比他臉還大,比他肩還寬,里面實實誠城地裝滿茶葉。
往后在承乾宮得更注意。
先頭他在承乾宮吃完了一整只橘子,母妃隔天就拖了一麻兜子的橘子到千秋宮,他整整吃了十來天,吃到上牙膛起火冒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