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七娘目光復雜地看著那老板娘身姿挺拔的背影,心里有些亂。
仔細想來,這老板娘說得有道理。
如今站在風口浪尖上的是裴家!是裴七郎!若她已過門,成了裴家的媳婦兒,那便自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可她分明還沒有過門!裴家的嬤嬤當著她和伯娘的面兒,紅著眼眶說起這事兒,話里話外不就是指著她出面替裴七郎擋了這場災嗎!
還有伯娘!
岳七娘心亂如麻。
伯娘緣何要推波助瀾,放她來闖這樁禍事!?
她母親去世得早,父親是翁主次子,便有些放浪形骸,不加進取...家中都是伯伯支撐著,可饒是如此也擋不住岳家的頹勢...她靠著太妃的關系,攀上裴家這門親,裴七郎的叔父正好是大伯的頂頭上司,當時伯娘可是高興極了的...
岳七娘卻怎么想也想不通。
含釧說送一盤桃花酥便當真回灶屋,發了紅曲油酥團,豬油、面粉做了水油團,水油團包裹住油酥團,搟開卷起,反復三次,面皮便成了粉嫩嫩的桃紅色,包上蓮蓉餡兒,送進土窯烤熟,再點上正經桃花的鵝黃花芯,看起來很漂亮,聞起來也很香。
含釧用四個桃花酥裝盤,盤子是大大的、光滑瓷白的廣口盤,底兒淺面廣,又用山藥核桃泥捏成一小節粗壯的樹干,再擺上三張擦拭干凈的桃樹葉,看著便是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意味。
端上桌,含釧笑著讓小雙兒換清茶,絕口不提將才廳堂里的那些話,只說吃食,“您好好嘗一嘗。若是好吃,再同您介紹其他的好吃食。”
含釧轉頭要走,卻被岳七娘喚住。
“你...您留步!”
含釧停了步子,轉過頭來。
岳七娘看含釧的眼神略微有些閃躲,形容姿態也稍顯扭捏,“將才...我著實不該口出狂言...裴七郎素來風流無度,您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他招惹的姑娘,只是您是他唯一一位吃了這么難吃閉門羹的姑娘...”岳七娘語氣有些猶豫,“兒也是聽了攛掇,便來尋您的麻煩,如今想想除了讓北京城里的人將兒與裴七郎捆在一起,相提并論,實在是沒有其他的用處...”
等等。
岳七娘說完這句話,便頓住了。
她若來找食肆掌柜的麻煩,傳在北京城里,她當真與裴七郎分不開了...
祖母當時聽見裴七郎這件奇葩荒唐事是什么態度來著?!
祖母好似很生氣?
她自小在祖母跟前長大,祖母待她貼心貼肝,凡事為著她著想...往前裴七郎荒唐,她總覺得男人哪有不荒唐的,去了這個來了那個,天下烏鴉都是一般黑,只是一部分是磨砂黑,一部分亮光黑...便將祖母勸住了。
只是這次太過荒唐,不僅在北京城里傳得沸沸揚揚,還摔斷了腿——祖母便更生氣了,恐怕氣得動了退婚的念頭。
伯娘,應當是不想她與裴家退親的吧?
畢竟大伯還在裴家叔父手下當差...
岳七娘突然想通了其中關竅,心中微涼,一抬頭卻早已不見了老板娘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