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肅恭謹地垂腰,索性將話講透,“這事兒鬧到這地步,便不是裴家一家的事兒了。公卿世家占據北京城泰辦的位子和銀錢,幾十年百來年的經營把控住了京城多數的風向。”小肅弓著身,一抬頭見含釧眼神落在了桌上的葡萄,有些走神,便笑了笑,自家主子爺用心良苦,奈何美人兒眼里只有葡萄。
小肅笑著作了揖,“您若不懂也無事,且記著,京城風向要大變了,就行了!”
含釧點了點頭。
她懂,她咋不懂嘛!
這不就和御膳房里是一樣的嗎?
有如白爺爺一般世世代代深耕細作在御膳房的老家兒,和膳房的人連著親掛著故舊,幾代人的勢力都在這處,自然說話兒比一些個內務府的小官兒都好使;也有如內務府派來名為幫忙,實為督查的內監,這些人通了天,也不是好惹的貨色,可奈何這是人家的地盤,說話自然就不管用。
這些個內監要想自己說話管用,就得先搓老家兒的威風。
放在裴家這件事上,不過是圣人借裴家一事,對尸位素餐已久的公卿世家發難。
借此機會,對京城勢力重新洗牌罷了。
含釧不喜歡想這些事兒,不代表她真不懂。
再不懂,也是在秦王府當過大半輩子側妃的。
就算不需要她琢磨,日日看徐慨在床榻邊看書看折子,不也潛移默化中有了些許感受了?
不過,小肅無端端同她說這些作甚?
含釧撓了撓頭,伸手抓了顆垂涎已久的葡萄放進嘴里。
挺好吃的。
皮兒薄肉厚,酸甜多汁,放進嘴里,汁水一下子就爆了出來。
岳七出門子那天,含釧讓小雙兒送了些能長久留存的風腌肉與焦圈兒過去,到底是北京城的味兒,無論到哪兒也忘不掉,小雙兒回來說,“...場面不大,岳家跟前壓根沒擺大紅燈籠和紅毯子,岳姑娘由家里的長輩背出來,跑得飛快,連哭都沒來得及哭,上了大紅花轎就趕緊出煦思門...”
挺讓人悲傷的...
可一想到這跟后面有狗在攆似的嫁人,含釧不禁抿嘴笑了起來。
愿岳七姑娘一輩子安康幸福吧。
也不知還有無相見機會了。
北京與福建,聽說趕路坐船也得要兩三個月。
等她賺夠了銀子,就跟著《醒世迷夢錄》的腳步出去看看,大漠也去!江南也去!海邊也去!高山也去!
含釧憋著一股氣兒,惡狠狠地點了點頭。
然后在夜里,鐘嬤嬤清五月賬單的時候,那股氣兒妥妥地全泄完了——五月到現在,就靠“時甜”和秦王府那一百兩銀子撐場面,糕點點心能賺多少錢?這宅子里里外外的修剪、清理、京兆尹的打理都是錢呀!都要銀子呀!
沒進項,只支出!
鐘嬤嬤把賬單給含釧看,含釧有點木,“咱這一個月就賺了三兩銀子?”
鐘嬤嬤把賬本子又接了回去,劃拉兩下,再次遞過去,面無表情地說道,“哦,剛忘把驢子的草料錢刨開了。”
得嘞。
最近唯一的盈余,都被那頭鐘嬤嬤摯愛的小騫驢給吃了...
含釧看著賬本子上的斜杠,有些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