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初伏將至。
含釧起了個大早洗頭,也是鐘嬤嬤的規矩,說初伏大早沐頭,不生垢膩,俗稱修佛頭。崔二去善藥堂買了干梔子、茉莉等花,收在馬尾藍絡里,含釧給自己與小雙兒的床帳上都懸系了一只,聞上去清清甜甜的,既能驅蟲又能安眠,說起來是夏日必備。
含釧給晌午來吃茶飲的夫人奶奶們,一人送了一只。
馮夫人喝著冰甘蔗水,拿著馬尾藍絡子特別高興,“...您這處的東西,不拘吃食、擺設布置,還是這些個小東西,當真是精致得很。”
含釧心尖尖疼了疼。
那不咋的?
她不識貨,錢識貨。
她不認識哪個擺件好看,就請珍寶齋掌柜的挑最貴的...就跟這馬尾藍絡子似的,有的店家賣兩文錢,她挑的這家賣三文錢...多的這一文,就是奔精致去了。
含釧笑了笑,“您喜歡就好。”
馮夫人探頭看了看里間,見拉提正在灶屋忙上忙下的,斂了笑,問含釧,“咋樣了啊?那位小師傅看著還行?手還沒好?”
含釧跟著馮夫人的眼光看過去,“還沒好呢!”
大家伙都以為拉提一時失手劃傷了左手。
“不能使大氣力,害怕留病根,只能慢慢養。”含釧笑了笑,“也沒啥,左右店里不也新來了人嗎?”
馮夫人笑著點點頭,忽而想起什么,“...往前我還在娘家的時候聽說過,厲害的大夫靠扎針能幫助筋骨復原。以前戶部尚書家的小兒子扭了腳踝,幾個月都沒見好,就是請大夫扎針炸好的。若遇上了,您也可請來試試。”
誒?
這倒是有可能!
含釧身子朝前傾,問馮夫人,“您還記得是哪里的大夫嗎?太醫院的大夫嗎?還是京中哪家醫館的?”
馮夫人搖了搖頭,“倒都不是,就是個江湖游醫。”
含釧一頹。
這就難找了。
若是哪家的坐館大夫,無論診金多高都能請回來。
這壓根就是四處游蕩的,誰能知道人在何方?
馮夫人又同含釧聊了幾句,都是尋常的寒暄,倒說了些那位曹公子的來歷,馮夫人聲音壓得低低的,“...是個家里有錢的。我們家仆從上回見那宅子搬家,全是上好的木材,更有好些個前朝的古董瓷器,流水似的往里送,冷眼瞧著,說句大不敬的話,同先前秦王的排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是家里既有江淮漕運碼頭,又有綢緞皇商生意的大哥啊。
拜托。
漕運誒。
糧食、鹽、鐵、綢子...若是戰亂打仗時期,軍-火、補給、糧草...
都是大貨!
比徐慨這個靠俸祿吃飯且不受寵的皇子有錢,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別人有再多錢也是別人的嘛,跟自己無甚關系。
含釧雖是賺辛苦錢的生意錢,這點還是擺得蠻正的,笑了笑,附和馮夫人,“余大人前途無量,可是多少銀子都換不回來的!若余大人不回來用晚膳,你要不留下來吃吃初伏的槐葉冷淘吧?”
說起自家郎君,馮夫人努努嘴,輕聲輕氣地抱怨,“...也不知翰林修書哪有那么多事情做!日日三更回、五更起,人也見不著,話也說不著。還不如先頭在家專心考科舉——至少我還能摸得著他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