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何,含釧看到這兩個牌位,心頭大慟。
牌位前,一只蒲團布面磨起了球團,顏色泛舊。
薛老夫人神色悲傷,“你哥哥每每有心事時,就愿意來小祠堂跪著,既不說話也不抬頭...”薛老夫人推了含釧一把,“去給你爹娘燒柱香吧。”
含釧身形下意識向前傾,雙膝跪地,身旁的婆子遞上三炷香。
含釧鄭重地磕頭上香,一抬頭看到昏暗油燈下立在最前面的那兩個牌位,是用上好的木頭、上好的漆由上好的匠人制成的,牌位有些年歲了,看得出是常常被擦拭的。
含釧跪在蒲團上輕輕抿了抿唇,好似透過這兩方輕飄飄的木牌看到了想象中的父母。
含釧歪了歪頭,小祠堂香的味道濃重柔和,嗅著叫人有些傷心也難得平靜。
也不知跪了多久,薛老夫人輕輕摸了摸含釧的后腦勺,“起來吧,咱們去瞧瞧你的院子。”
木蘿軒葳蕤蔥蘢,在這正月間都滿園子的綠意,三幢檐角飛起的閣樓依次排列,都是坐北朝南的朝向,正堂左右兩側是精致小巧的堂屋。
薛老夫人牽著含釧,“...臥房是這兒,床特意尋了應季千支梅黃花木床板,等到了春天,咱們就換成桃花兒的樣式,好看著呢...梳洗上妝的小間光線最好,梳妝臺正對著南邊,借著光好敷面描眉...這處便是書房...”
嚯!
書房好大一張床榻!
難不成已經知道她一看書便犯困的習性了?
含釧心虛地低了低頭。
曹同知這樣富貴人家出身的公子哥兒,尚且有這個上進,去考了舉人...曹家必定是愿意后代子孫讀書、有學問的...
薛老夫人噙著笑意,“你娘親不愛念書,手上一拿起書便困得不行,往前她的書房里也有支了這么一張大大的床榻。若是看書困了,倒頭便睡吧。”
含釧:....
得嘞,這習性純屬遺傳。
她應當是曹家的姑娘,沒跑了。
轉悠完院子,薛老夫人精神充沛地帶著含釧又轉了轉其他的院落——曹家人口少,加上曹同知、薛老夫人,連同隔房的嬸娘與堂姐,便沒人在這處宅子里住著了。
“...你爺爺只有月娘一個女兒。”
晌午時分,含釧與薛老夫人用過午膳,薛老夫人遞給含釧一盞牛乳官燕,再配上幾碟做得漂漂亮亮的酥餅糕點,算是晌午茶飲,背對著陽光坐在八仙桌前,聲音和緩,同含釧細細說道曹家諸事,“月娘性子強,身為姑娘,卻將漕運碼頭和家里的庶務生意打理得很不錯,在男人堆里便也不輸底氣,是很得用的...得用是得用,脾性卻也被我們養得嬌,實在不舍得將唯一的姑娘嫁出去,她爹,也就是你爺爺便起了心思招贅。”
薛老夫人抿了抿唇,說起早逝的女兒與女婿,老太太有些不落忍,悶了一會兒才又開了口,“你爹也是蘇州人,是位很有名聲很和善的讀書人,十五歲中了秀才,本想繼續讀下去,卻奈何家中老父一場病,賣了田又賣地,最后應到曹家來作賬房,作著作著,你爺爺便覺這后生不錯,做主成了這樁親事。”
果然是入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