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靜靜地看著她,再看了看越飄越遠的衣裳。
張霽娘滿面滿眼都是淚水。
看含釧、看左三娘、看齊歡的眼神里,有滔天的仇恨。
含釧微微蹲下身,認真地與之對視,眼神平淡無波,
“這是在英國公府,我不要你的命。若是你死在了這兒,英國公府平白為你站上風口浪尖,便是我的罪過。”
“你的衣服,就在水塘中心。那個惡仆,我們會帶走。你若有膽子淌水去拿衣裳,你便去。你若沒膽,就穿著這一身褻衣跨越半個英國公府!”
“比起那個因你而喪命的小官家女兒,比起差點落入你陷阱的我,你的處境已經好很多了。”
含釧深蹲下來,緊緊掐住張霽娘的下巴,“我不想惹事,但我也不怕事。張霽娘,我,不怕你。”
含釧抖動了喉頭,狠狠甩了甩頭,將所有的前塵往事,全部,全部交付東流。
“張霽娘,我不怕你!”
.....
含釧回到罩房后,給自己灌了一茶盞的涼茶,一抬頭看到左三娘捶捶小腿肚子,又趴回了貴妃榻,而齊歡手上撐著下巴,眼冒星星地看著含釧。
“我原想將她一刀殺了!”
齊歡撐著下巴笑著輕聲道,“可又一想,若是她真死在了英國公府上,我這不是給自己惹了一身騷嗎?”
含釧聽得略有失笑,埋頭再給自己灌了一盅涼茶。
“可不殺她也不是,殺了她也不是,怎么處置她,倒真是個大問題。”齊歡伸手抓了把南瓜子仁兒,一邊磕瓜子,一邊贊揚含釧,“你這主意好,叫她穿著貼身的褻衣在原處待著!若是想要換衣裳,就要穿著褻衣穿過半個英國公府,仆從看見了,一傳十十傳百,唾沫星子都淹不死她!若是她要去撈水塘子的衣裳,勢必就要驚動角樓上的男賓,呵呵呵,一個小姑娘穿著褻衣在水塘撈衣裳,明兒個她不剃頭出家,我這尚字兒倒著寫!”
齊歡想了想,嘶了一聲,“若是她哭訴著告咱們,咋辦?”
含釧還未開口,左三娘閉著眼睛,擺擺手,“她敢告,也敢有人信呀。”
左三娘抿嘴笑了笑,手枕在腦后,怡然自得地躺在貴妃榻上,“我們為啥要這樣擺弄她?誰看見了我們擺弄她?英國公府的仆從?”
邊說,眼神邊瞥了眼罩房外,一直伺候著的那丫鬟懂事地站得八丈遠,就算長了雙順風耳,也聽不到罩房內的談話。
左三娘笑了笑,伸手刮了刮齊歡的鼻梁,“你往后可是英國公府的三奶奶,相公身上擔著功名,哪個丫鬟婆子吃了豹子膽敢指認你?”
含釧抬了頭,坐在了左三娘與齊歡身邊,接過左三娘的話頭,“她不會告狀我們的。”
含釧聲音淡淡的,隨著那兩壺涼茶,心緒逐漸平復了下來,“就算告狀,也不可能給富康大長公主以外的人告狀。”
張霽娘看著三個人同時出現后,立刻能屈能伸,心中一定清楚若告狀,她們三人必定互相作證,此時此地,一個是英國公府未來的兒媳婦兒,一個祖爺爺配享太廟,一個的哥哥簡在帝心,都是京城圈子里炙手可熱的人家,誰會相信失了勢的大長公主府家的姑娘?
且這個姑娘,頗有經不得細查。
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墻。
一細查,張霽娘手里攥著的人命,豈不是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