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圣人雖多情花心,卻是個心思縝密、不屑于靠女人的男子漢,饒是后宮妃嬪諸多,圣人也泰半做到了一碗水端平,不曾薄待了誰去。
含釧輕輕頷首,有些疑惑,“那為何朝中要放出冊張霽娘為縣主的風聲?”
薛老夫人瞇了瞇眼,手撐在桌角上,“你哥哥一行要想平安抵達北疆,晃過朝中與北疆的眼睛,就要有一個東西擋在他們跟前...只有放出足夠多的煙霧彈,才會混淆視聽,保障你哥哥一行達成目的、平安歸來。”
圣人既然假借疏通漕運、平定倭寇一事將他們派出,那必定是不想讓北疆與朝堂、甚至遠在邊陲的西北軍知道他的真實意圖,既如此,那放出和親平亂的風聲,或許當真是對曹醒與徐慨一行最好的保護。
至少,能打個岔?
含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思考讓人肚餓。
含釧順手扒了塊桌上的小點心入口墊肚子。
薛老夫人看著便笑起來,暖光之中,老太太瞇了瞇眼,正欲開口,卻聽含釧遲疑道,“人...人在掉下懸崖的時候,會不顧一切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今日,我既將事情做絕,便不可放任張家、放任張氏,若是不予理會,便只能被動挨打...”
薛老夫人抬起頭,認真注視著含釧,目光溫柔地示意她說下去。
“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
含釧輕聲道,“若不借力打力,將張氏、將富康大長公主的氣焰與勢力徹底打消,那無異于放虎歸山!富康大長公主雖已失勢,可她們仍會像一條毒蛇隱匿在我們看不見的暗處,不知何時躥出來,咬咱們一口...”
薛老夫人輕道,“所以呢?”
含釧猛地抬頭,輕輕抬起下頜,“今日,張霽娘脅迫我時說前年一個小官之女得罪了她,她便將那可憐的姑娘衣衫扒盡丟入護城河上,第二日那個小官之女被救上岸后便自縊而亡——今日再看,那張霽娘將殺人滅口之事做得如此順手,連家中老仆都手法熟練。
“這說明...說明,張霽娘和富康大長公主手里攥著的人命絕不僅僅這一條,光鮮亮麗的簪纓之家背后的隱秘也絕不止這一樁!”
含釧手放在膝上,話聲急促,“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若是細查張家,咱們才可握住把柄,一擊即中,永絕后患。”
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什么時候出擊最合適?
敵人慌不擇路,自顧不暇之時。
薛老夫人輕輕頷首,伸手拍了拍含釧的腦門,在油燈下老太太笑得很慈祥,“張霽娘如此跋扈,竟敢欺凌我漕幫大小姐,若照漕幫從前的規矩,一早派出死士殺上張家,取她滿門首級。”
老太太嘆了嘆,頗有些惋惜的意味。
“只可惜,如今咱們進京入仕,連報個仇都要迂回婉轉。”老太太嘆了嘆,“在哪處山頭唱哪首山歌吧——就照咱們小含釧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