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向大魏朝的一代明君。
明..明君,意味著要犧牲這些,顧全那些,才能穩住大局...
北疆內亂,大魏必須趁此機會出擊,才能在久久不結的西陲征戰中脫身...
這是最好的機會——皇子在西陲遇害身亡,大魏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有很多條路可以選,要么顧忌二皇子,選擇和韃靼談判,要么是借機出兵,將尚在內亂中的韃子打個措手不及...無論選哪種,大魏都占了起手!
如果只是犧牲幾個人,就可以達到這個目的。
一代明君,會同意吧?
可,她不是明君!
她不同意!
什么加封!
什么賜婚!
什么青年才俊!
圣人在說什么鬼話?!
含釧眼淚一滴一滴砸在伏地的手背上,手止不住地發抖,膝蓋頭軟得像一塊兒豆腐,含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兒...兒不帶曹家的人手,我獨身到北疆尋人!我的一切言行與曹家無關!與祖母無關!”
含釧手背抹了把臉,把眼淚盡數擦干,聲音里帶了哭腔,企圖放大聲音掩蓋掉無法躲藏的抽泣,“您不去找!兒去找!什么加封!什么賜婚!兒都不稀罕!您是徐慨的父親!是曹醒和尚探花拼死效忠的君主!”
“為國盡忠!為父盡孝!為民盡信!本是為人子、為人臣之初衷所愿!兒懂得!”
“國不負將士,則將士以命相報!君不負臣子,則臣子以死相殉!兒也懂得!”
只是...
只是...
情感不認同!
含釧手撐在地上,努力讓自己站起來,可膝頭軟得叫人一個趔趄,一邊哭,嘴里一邊無意識地說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您不去尋,我去找...一天找不到就找兩天,兩天找不到,我便在邊陲住下...一年、兩年、十年...”
福王彎腰去扶,卻被這小姑娘一把甩開,便苦笑著看向圣人。
小姑娘站了半天,也沒站起來,反倒是腳下一軟,噗通一聲跪坐在了地上。
含釧腦子“嗡嗡”地響,響得發蒙。
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情感,一股腦涌上了天靈蓋。
徐慨的笑,徐慨護她的樣子,在夢里護她,在現實護她,徐慨在火中射殺裴七的樣子...為她出頭的樣子...緊緊握住她的肩膀隱忍著看她的樣子...
還有哥哥。
她歷經兩世,才終于擁有的親人。
含釧捂住臉,終是嚎啕哭出了聲。
沒有了!
什么都沒有了!
湖心別院的上空,縈繞著小姑娘悲戚到極致的哭聲。
福王看了眼圣人,別過眼去。
“既朕給的不想要,那就回去吧,回去靜靜等著。”
圣人的聲音淡淡的,“福王,你派人將曹家姑娘送回去,看好她,不許她去北疆,更不許她踏出府門半步,若有差池,朕唯你是問。”
含釧淚眼朦朧地看著圣人,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您不去尋,卻連我也要攔!您枉為人君!枉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