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陡然有些羞愧。
她光顧著看男人了。
把自己親哥哥早忘到九霄云外了...
善哉善哉,阿彌陀佛。
“我哥哥呢?”
含釧把面團抻開,拉成長條,再撒了一層面粉,蹙眉疑惑,“你都從驛站偷偷摸摸進京了,怎么不把我哥哥帶上一塊兒?老太太雖嘴上沒念叨,心里想得很,天天大清早起來就上貢品禮佛...”
徐慨伸手把面前的筷子移動了一個微不可見的位置,恰好橫在了碗中間平分處,松了口氣,緊跟著臉不改色心不跳道,“這幾日回來是秘密,不宜大肆宣揚,我是因明日要去見圣人,這才拿到手諭今日進京的。”
一個人不算大肆?
兩個人就算大肆了?
含釧搞不懂官場的這些規矩,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天津衛的驛站內,芝蘭玉樹漕幫少主曹醒公子爺將頭從摞得比山高的文書里抬起頭來,打了個噴嚏,迷惘地看向隔壁桌的尚探花,“...元行,這么多總結文書,咱們今兒個一晚上理得完嗎?剛回京畿,為何不稍作休整再做總結梳理?”
緊跟著問出了最后一個藏在心里許久的問題,“咱們在這兒苦哈哈地理文書,秦王洗了澡之后,去哪兒了?”
讓曹醒死也想不到,最后出現在自家灶房的徐慨,不僅心狠手辣,還信口開河,“...也是你哥哥叫我先來看看你們的。”
噢...
含釧做面的手低了低,神色也漸落了下來。
從生死血海闖出來的徐慨,是新的徐慨,是被賦予了敏銳觸角的徐慨,是經受住了打磨的徐慨,在敏銳感知到含釧低落之后,徐慨趕緊加了一句,“我從天津衛過來,未敢中途休憩,連跑了四五個時辰才到,甚至都未曾踏入秦王府,翻了墻就來尋你了。”
說起來,他為什么覺得曹家的墻,比上次高了點兒?
許是幻覺吧。
徐慨微不可見搖搖頭,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滾水升起白霧后的那個日思夜想的姑娘,膚容白皙,眉眼上挑,很有靈氣。
他走那么遠,走過那么多地方,見過那么多人。
西陲軍安排的胡姬,曲家送來的瘦馬,韃靼部落獻上的美人...
沒有一個,沒有一個比得上含釧一根頭發絲。
他的姑娘,是這世間最美的姑娘。
若誰覺得不美,就把誰的眼珠子挖出來。
含釧面拉得均勻細長,把拉好的面放在一邊,起鍋炒臊子,熱油放蔥姜蒜粒爆香,又掰了兩顆干辣椒和胡椒粒,炒香后放豬肉糜,又著重撒了粗鹽和豆油、蔥段,沒一會兒鍋里就熗出一股濃重的油脂香與醇厚的醬香。
灶臺的煙火氣,讓人心安地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喟嘆。
徐慨嘴角輕輕彎起,“在北疆,我們跟著西瓊部落的族人逃亡大漠和荒原,不敢生火,便吃西瓊部落族人辛苦留存下的羊肉干,又腥又膻又柴,我們只能拿肉干泡水吃,水也很珍貴,有時候渴得嘴上起皮,腦袋‘嗡嗡’直叫。”
徐慨目光終于變得柔和下來,深不見底的水變得清澈又溫柔,“當時我就在想,若是我能活著回來,我一定要日日吃你煮的飯,好好地珍惜每一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