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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剛過晌午,左三元便啟程進京,先拜訪了秦王府,緊跟著便折轉找了固安縣主。
第二日清晨,天際盡處剛蒙蒙亮,一艘小船自天津衛啟程,一路向南,出了大運河便折轉上了海船,從外往里開。漕幫的人開道,一路風平浪靜,且從未被碼頭耽誤停留。可饒是如此,左三元過了長汀,抵達沉船的閩江時已是一個半月以后了。
漕幫的人已將閩江打撈了近半的河段。
卻一無所獲。
“...河道崎嶇,且因臨出海口,水流波動迅速,可就算被河水沖刷,也應有船板或是船身碎片。”漕幫的管事待左三元的態度很恭敬,“因廣德伯與東南侯次子輕車從簡,所搭的船不過是一艘兩層小船,我們目前考慮...”
管事頭一低,聲音輕輕埋下,“目前考慮,或許是水流將沉船與人沖刷出了閩江,直接經福州入海。”
一旦入海,人活著就不容易了。
更別提后有東南侯長子虎視眈眈,前有倭寇匪亂,就算不經天災,人禍總是免不了的。
管事見面前的少婦神色肅穆,卻雙眼赤紅,態度放得更低了,頭向下一埋,“夫人,我的建議是出海搜尋,閩江入海一帶有許多半大不小的島嶼,若是上天眷顧,兩位郎君或許已經登島上岸,等待救援了。”
左三元輕輕點頭,“出海是否需要其他文書?可有其他風險?海上的倭寇與匪類可有危險?”
都問到了點子上。
管事一下子呼出一口長氣。
他手里倒是有封文書,漕幫大小姐、當朝秦王妃親手所寫,最后蓋了當朝秦王的官章,拿著這封文書,他在大魏境內可謂是暢通無阻。可有些后果,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漕幫管事能夠承受的——若是武裝出海,一不留神靠近東瀛、李氏王朝兩個藩地,這就是主國與藩地之間的斗爭了。
出海這件事,可大可小。
為防止海上遇襲,出海時必定要帶上大量的武裝和人手。
若真是靠近了兩個藩國,大魏該如何自處?秦王又該如何自處?
這些事兒,不是他一個小小管事可以拿主意的。
廣德伯夫人來了。
于公于私,她都有權力調撥兵將,甚至承擔責任。
“照大小姐的意思,一切文書都可后補,這一方面您無需擔心。”管事把話講透,“風險自然是有,如今是夏日,海上風浪巨大,加之匪類橫行,吃不起飯的倭人和海賊躍躍欲試,咱們此番出行必定要調撥幾艘裝配炮臺與火銃的大船——這一點需要您與福建布政使司拿決策。至于其他的,都可交給小人。給您備下的驛站就在福州馬尾港,南平蔣家的夫人一早便在驛站等候您了,小的這就令人護送您過...”
管事話未說完,便見左三元手一擺,斬釘截鐵道,“不用了,今日我同東南侯碰面后把配備好的船只要到手,明日一早便出海。”
蔣家夫人,便是岳七娘。
是釧兒經年的手帕交,也是鴻賓樓背后的股東。
左三元笑了笑,“你差人帶個話,等我們平安上岸后,我再去和蔣家夫人喝茶。”
面前的官家少婦態度堅決,管事不敢再多置喙,低頭下去安頓妥帖。
自閩江出海,福建布政使司左參議大人與左三元同行。
出海后,果如漕幫管事所料,海上白日風和日麗,桅桿長揚,入夜時分便極為可怖,風浪大得叫這大船四下歪斜掙扎。左三元每每入夜便無法入夜,抱著痰盂吐了又吐,險些將苦膽汁都吐了出來,抹一把不帶情緒的眼淚,左三元暈暈沉沉地擦了擦嘴。
女使添福一邊幫左三元順后背,一邊低聲埋怨道,“...人不見了,要找人了便想起您了...您同秦王妃再要好,這件事也是棘手的呀...一路奔波,又是坐船又是換馬車又是出海又是風浪,這個時候那個少芍呢?她哭兩句便罷了!受苦的全是您!”
左三元還想說什么,可一張嘴又是涌上來的惡心。
風浪尚算小事,時不時出現的倭寇卻是大事。
左三元一直以為船上配備的炮臺與火銃是擺設,可那“砰砰砰”震天響的幾聲擊碎了她的...嗯...不切實際的幻想。
海上緊跟著出現了裊娜又蜿蜒的鮮血。
一船的人被擊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