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靴踩在雪地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脆響,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冰涼。
秦晞望向山頂瑩瑩絮絮星落般的天火,覺著自己似乎不該在這兒,他應當在一片水域,身邊應當有一個奇怪的姑娘。
不焚一物的天火緩緩落進雪中,突然間,光影倒懸變幻,漫山遍野飛舞的大雪頃刻消失,一線細如鉤的殘月遙掛天際,四下里荒煙蔓草,不知何處野地。
秦晞心中驟然一凜,這是……大半年前遭遇刺殺的地方。
對了,那天他是迷路了,在陌生荒地中思索究竟是自力更生找著路,還是等周璟罵罵咧咧地尋來。
最后決定,還是等他來穩妥些,畢竟身上裝了件不同尋常的神物,謹慎為上。
從東海染了滿手血腥帶回的神物正無聲無息地盤踞體內,明明神物沒有重量,他卻覺沉甸甸地,心里又是滿足又是得意。
濃厚的黑暗里,忽有烈焰攢動,蛇一般圍著他繞了一圈。
秦晞并沒有動。
暗殺,當面截殺,群起而殺,這些事在中土仙門時有發生。尤其地位高超到了太上脈這種境界的仙門,最普通的修士都可能身懷異寶,自然無數人與妖覬覦。
從能出門的那天開始,類似的事他已經歷過無數次,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如泣如訴的尖嘯聲自背后幽幽而來,秦晞懸在發間的玉清環飛快一晃,柔和的清光立即籠罩周身。他甚至傲慢得連頭也不回,向來清光化刃已足以應付九成的刺殺者。
下一刻他便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價。
尖嘯聲倏忽到了身側,是一枚飛刃,長三寸左右,比普通的飛刃要短上一半,通體瑩潤,飛轉間快到全然看不清,輕而易舉便繞過清光化刃,小鳥般撲進他懷里,穿胸而過。
胸腹間冰寒徹骨,秦晞垂下頭,只見鮮血迅速染紅衣襟。
濃煙滾滾,凄艷的火光夾雜其中,映紅了半邊天空,他渙散的視線只來得及捕捉到遠處一閃而過的黑色身影。
秦晞竭力試圖看清那個人,他的時間不多,短短須臾間,因為馬上會發生更離奇的事。
藏在體內的神物,絕無可能被奪走的神物,即將隨著鮮血一同離開他,被刺殺者奪走。神物離體那難以想象的巨痛會瞬間吞噬他的神智。
被刺殺很常見,遇到極難對付的也正常,可神物能被奪走卻太過匪夷所思。
不該有人知道他當時帶著它,即便知道,也絕不可能搶得走。但偏偏它就是被搶奪,甚至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
所以,要快,他要看清,刺殺者是誰?到底是誰?
可他還是什么都沒看清,四周驟然一片漆黑,沒一會兒,又是一線鉤月遙掛天際,荒煙蔓草,杳無人煙。
秦晞突然笑了。
何等難得的機會,他竟然也會中**之類的妖術,甚至恰好陷在那場刺殺里。
雖然距離刺殺已過去大半年,可看來那些細節他一絲一毫都不曾忘,完完整整地重現在幻境中。
懸在發間的玉清環急急晃動起來,頃刻間無數鐵荊棘貼著身體驟然鋪開,氣吞山河一般在他周身圍出百尺的禁地。
真該謝謝這個**妖術,比做夢踏實多了,這次他一定要看清那奪走神物的刺殺者是誰,誰都別想干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