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天氣,乍暖還寒。
唐城量具廠區北邊的山上,種的多是刺槐,這時候還是光禿禿的,一片蕭瑟。
山里林間小道邊,背陰的地方,還殘存了一小段一小段的積雪,沒有融化。行走間,偶爾望去,石頭下面,坑洼里,便時長泛出白色。上午陽光照射在上面,晶瑩剔透的,似要融化,又沒有真的融為雪水。
許書記在曹秘書長陪同下,就在這蜿蜒曲折的小道上,向著山頂攀爬。
小道狹窄,頗具坡度,許書記攀爬的頗為費力,嘴里呼呼冒著熱氣。
曹秘書長想著過去攙扶他,被他拒絕了。
“當年我陪同曹部長來唐城量具視察的時候,跟著他爬過這座山。”他喘息著,站在林間小道上,抬頭往山上看。
“那時候啊,曹部長和我現在這個年紀差不多,可比我身體好多嘍。那時候我才二十幾歲,幾乎就跟不上他。”
曹秘書長就在他旁邊站著,這時候就接話說:“他在這一代打過鬼子,整天和鬼子在這山林里繞來繞去,對這里的地形很熟悉。”
許書記就點頭說:“是啊,只要有機會,他就喜歡回到這里來。他不僅熟悉這里,對這里也有感情啊。唐城量具,就是他一手創建的。”
“嗯,”曹秘書長就說,“他跟我說過多次了,要我在這里找塊地。等哪天他去世了,要把他埋在這里,和他過去打游擊犧牲的戰友在一起,也和唐城量具在一起。”
許書記就接話說:“所以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曹部長一手創建的工廠,就讓高崎這些人給蠶食掉!”
曹秘書長就沒有接話。
“走吧。”許書記又說,“歇差不多了。你說這個伍廠長,今年差不多得有八十了吧?還能天天爬到這山上來種地?”
“七十九了。”曹秘書長回答說,“不過身體相當結實,說話聲音依舊響亮,很有底氣。”
說著話,兩個人又沿著山路,往山上爬去了。
許書記今天來,就是要來拜訪那位唐城量具的老廠長,當年給曹部長當警衛員的伍樹全。
只是,這位伍廠長退休以后,就喜歡上了唐城量具后面的這座大山。特別是老伴走了以后,幾乎就天天在這山上呆著。
后來,和山上看林子的人家混熟了,人家就在山頂給了他塊地,種些蔬菜瓜果,高粱、玉米。
地不大,就是山頭上沒法長樹的空地,有不到二分的樣子。這里過去都是砂巖,土壤很少,樹栽下去扎不住根,也不活。
伍廠長得到這些地的時候,那些砂巖風吹日曬久了,上層差不多都風化了。他如獲至寶,把大的砂巖一塊塊破碎開,砸成粉末,又從坡下挖了土來摻進去,用一年的光景,愣是把這石頭山頂,變成了一塊小平地,頗有當年建苦奮斗,建設唐城量具時候的那股精神氣。
變石頭山頭為平地之后,伍廠長就開始了他的耕種鋤刨,算來已經十幾年了。
上午這段時間,伍廠長一般是在山頂上拾掇他的地。要想找到他,也只能到這山頂上來。
兩個人到了山頂的時候,就見一個留著短發茬,穿了藍工作服的人,正迎著陽光,揮舞著撅頭,在地里挖出一道道的溝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