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嶺西南麓的石磧山,滿山滿谷都是風化的碎石,望之如戈壁,遂名石磧山。
天色漸暗下來,一隊衣甲襤褸的隊伍正在滿是碎石的谷地間前行,大多數將卒都穿著走過無數路的草鞋,細碎的石子從草鞋底松散開的縫隙里硌進來,磨得長滿老繭的腳底板都是血。
雖然有不少人痛得直吸氣,卻沒有人停下腳步來,在昏暗夜色里,面黃肌瘦的將卒們,沉默兇惡得像一頭頭餓狼。
從仙山湖到南塘寨,路程是一百一十里整。
昨夜廣德大雨,第二都從九渡山、仙山湖防線抽調六千兵馬分六隊西進,但在泥濘的道路里走了一天一夜,最快的一隊兵馬距離南塘寨還有小三十里地。
韓謙從仙山湖調援兵,原計劃是都安排到南塘寨南三十里、郎溪城北十數里的龍須河一線借助地形組織第二道防線,這樣也方便林海崢率第一都精銳主力從南塘寨撤下來整頓陣腳。
不過,楚州軍駐溧陽的主力殺出來咬得太緊、太狠了,楚州軍在金壇、丹陽、陽漾的數千兵馬也以難以想象的快速往南塘寨方向集結,林海崢無法率第一都精銳主力撤下來,雙方在南塘寨附近殺紅眼了,無論哪一方先撤,都有可能誘發不受控的崩潰。
韓謙只能調整作戰部署,不僅著魏常率赤山軍在亭子山僅有的四百騎兵趕往南塘寨增援,也傳令高紹將第二都的增援集結地從龍須河改到南塘寨,勒令六千人馬務必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南塘寨,參與對楚州軍的攔截!
郎溪城守兵得知兩邊皆有援軍過來,抵抗意志很強,強攻了半天,雙方在東城門樓、北城門樓反復爭奪數次,都沒能打開缺口。
薄陰天色,光線稀微,非常不利攻城,第三都兵馬只能撤下來休整,張平看在郎溪城附近幫不上忙,同時又更擔心南塘寨一線支撐不住,導致整個作戰方案崩盤,便跟韓謙要求到北線督戰,希望他這個監軍使代表岳陽出現,能稍稍激勵一下士氣。
張平帶著十數扈衛,過石磧山時遇到第一波從東線調來增援的兵馬。
雙方通報過口令,張平與這隊人馬的營指揮使肖大虎會合到一起。
上千將卒暫時停在石磧山南側休整,和著燒沸過的山泉水吃冷面、麥餅裹腹,雖說一個個都面黃肌瘦,吃冷面麥餅的勁頭卻足、精神抖擻,很難想象在泥濘道路里跋涉一天一夜、而在過去兩三個月里每天都只能半飽、忍饑挨餓的將卒,會有如此昂揚的斗志。
這或許才是韓謙治軍最厲害的地方吧。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在如此惡劣的物資條件下,竟然能令一支主要由奴婢投附過來的軍隊發揮出如此堅韌不拔的戰斗意志與毅力來。
也許楚州軍精銳,每一名將卒的戰斗力,都要普遍強過赤山軍,但成千上萬的楚州軍精銳將卒匯聚到一起,與同等規模的赤山軍轟然撞在一起,真的就有超過五成的勝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