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四天,曹干還看不出有什么端倪,他多少有些沉不住氣,次日便忍不住雇了一艘烏篷船,帶著幾名隨扈借垂釣的名義蕩舟小湯河之上,借機近距離觀察敘州商船,但依舊沒有什么收獲。
將晚時分,曹干坐船返回沈家集,登上岸將要再回客棧時,與一名布衣客錯身經過,便聽到布衣客跟他悄聲說道:“迎春樓的春紅姑娘,琴彈得極妙,我家先生想請曹大人夜里過去一起聽琴。”
沒等曹干看清楚那人的面孔,那人已經徑直走了過去,頭也不回的融入沈家集晚市頗為密集的人流之中。
沈家集作中金陵城西最為重要的一處鎮埠,茶肆酒樓客棧妓寨也是應有盡有。
金陵城在之前的戰事之中損毀較為嚴重,同時為了限制敵方間諜滲透城中,大宗貨物的交易都被指定限制在城外幾處相對完好、沒有怎么受戰事影響、交通便利的鎮埠進行。
這也促成沈家集,要比尋常的縣城熱鬧、繁榮得多。
看天色漸晚,曹干也不回客棧,直接往街南頭的迎春樓走去,詢問伙計后,直接登上二樓,坐進一間小閣。
迎春樓是一棟回字形結構木樓,二樓分布諸多小閣雅室,推窗看向內側,隔著天井,對面是一座四面敞開的小廳。
有伶官藝伎在小廳里撫琴唱曲,客人坐小閣雅室里飲酒,便能一覽無余,卻是十分的雅興。
等到戌時(夜七點),曹干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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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隔壁的小閣有人在迎春樓伙計的引領下走進去。
曹干等了一會兒,確認迎春樓的伙計走出去,他才走到面對天井小前的窗前,探頭往隔壁看去,卻見馮繚已經站在那邊窗前,正笑著看過來:
“曹大人,有一陣子沒見面了啊!”
“敘州商船再入金陵,我便料到黔陽侯會派重要人物先走這一趟,卻也沒想到會是馮大人您這么重要的一個人物過來呢,”曹干笑問道,“我前些天聽敘州商賈與市舶場的官員爭吵,似不滿鹽鐵使司新的抽賣之制,馮大人有去找鹽鐵使司訴告?”
“大楚內憂外患未解,養兵征戰官員俸給,無一不靡巨億萬,多征些商市之物以補國帑之不足,也是無奈之舉,敘州怎么能不識大局,拿這種小事去勞煩有司?”馮繚笑道。
鹽鐵使司新規既定,不僅金陵城、京兆府,大楚諸經制州都要實施,也就意味著敘州的商貨就近輸入朗岳潭邵衡諸州,也要在十取一的過稅外,再被低價抽買四成。
要是這都是小事,曹干暗想馮繚此行代表敘州趕來金陵,還真是另有企圖。
當然,曹干也清楚馮繚這時候與他見面,并非敘舊或者純粹顯擺敘州商船再入金陵別有用心,他也不跟馮繚打什么啞謎,直接問道:“馮大人約我來迎春樓相見,有什么話相告?”
“我家大人料得這趟會是長鄉侯的人出使金陵——既然是曹大人,那就再好不過——特地吩咐我將這張清單交到曹大人手里。”馮繚伸手將一頁清單遞過來,之后身子便縮回隔壁的小閣雅室里。
曹干走回到座位上,將清單攤開,上面所書卻是黔陽侯希望蜀楚兩國和議時,涉及到兩國經黔江交界的一些事項。
很顯然黔陽侯韓謙是擔心派人到渝州見過長鄉侯進行交涉,之后再由長鄉侯派人追到金陵來,很可能在時間上會趕不上這次兩國和議的趟,索性叫馮繚直接到金陵來截他。
只是這張清單,曹干越看越疑惑,很難理解黔陽侯竟然要求渝州大幅提高經黔江往辰敘思州及黔中諸羈縻州輸出井鹽的價格,并同時對黔陽布、兵甲等精鐵制器、船用帆布等敘州物產輸入渝州,進行全面的低價征買。
黔陽侯想籍此進一步撇清與渝州的牽涉,曹干是能理解的,但真要照清單執行,敘州將無利可圖啊?
難道黔陽侯對楚帝的忌憚,真有這么深?
曹干輕扣廂房墻壁,再次走到窗前,問道:“馮大人確認這紙清單沒有寫錯什么?”
“沒有寫錯,曹大人幫這個忙便成,渝州應該也不會吃虧就是。”馮繚說道。
照這個清單,渝州不僅不會吃虧,還能占到大便宜,曹干確認無誤,當然不會拒絕幫這個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