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了縣令的第一道命令之后,沈白走出了柳有道的書房。
方小五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瞅向沈白的目光中,包含了深深的同情。
沈白沒有就這件事多說什么,只是跟著方小五走出了西宅的小院,往縣衙正門走去。
路上,沈白疑惑的看著小五,問他道:“小五,原來你不是縣衙中的下人?”
小五嘿嘿一笑:“公子勿怪,小人亦是衙內的捕快,公子跳河……昏倒那日,被護城河吏送往縣衙,縣尊府中仆役不夠,而內宅的丫鬟也不方便派來伺候公子,縣尊就權且讓小人頂上照顧公子的起居。”
沈白聞言恍然大悟,他上下打量著小五,道:“看不出你瘦瘦小小的,居然還是個捕快,讓你伺候做人的活,真是委屈你了……謝謝。”
小五大大咧咧的道:“無所謂,本來我就是新來的,平時也攤不上幾件正經事做,在捕班房里,干的也是端茶送水的活……照顧公子,總比伺候那些大老粗強多了。”
看不出這孩子還挺樂觀的,很是積極向上。
“小五,你別叫我公子了,我被除了士籍,今后跟你一樣都是在縣衙任職了,回頭可能我的職位還不如你高。”
小五使勁的搖頭,說道:“哪能呢!再怎么說,公子原先也是中過舉人的,還是秋闈的第一!是本縣的解元呢!縣令大人年輕時也是讀書人,乃同進士出身,平日里最喜歡的就是讀書人,他怎么可能會讓公子你去做那些粗活?最不濟也得給公子個主簿,典史什么的干!”
沈白咧了咧嘴,暗道小五這孩子有點過于天真,卻也不說破了。
不管柳有道是什么出身,不管他再怎么偏袒讀書人,但自己犯的可是在京中應試舞弊的大案,雖然只是同謀,但在這個注重文人風骨的時代來講,性質可謂極其惡劣。
沈白估計自己的名字,在文人圈中,根本就不能提了,一提就像是聞了狗屎似的,準得有人吐。
就算是為了在表面上跟自己劃清界限,柳有道也絕不會對他太過關照。
再說自己任吏在性質上屬于受罰來了,怎么可能會給他舒服活干?
走出了縣衙的大門,果然如柳有道所說,已經有一隊全副武裝的衙役和幾名官吏打扮的人在門口等著他們了。
看來姓柳的確實早有安排。
為首的兩名官員,一文一武,分別矗立在隊伍的兩邊。
沈白只是打量了一下這兩位的表情和他們的站位,心中便大概猜到了他們關系。
怎么形容呢?當真是應了那句:文武殊途,涇渭分明。
“方小五,怎么耽擱這么久,磨蹭什么呢?”那名相貌粗獷,身穿綠色武官服飾的漢子沖小五喝道。
小五急忙道:“回稟劉巡檢,適才是縣尊與沈公子在后堂談話,因此耽擱了些時辰,縣尊有令,從今兒開始,著沈公子供職于越州縣府,與石縣丞、劉巡檢一同前往。”
說完,小五又趕快為沈白介紹了幾個人的身份。
帶頭的文官,是越州縣的縣丞范樞。
武官里,是負責訓練甲兵、巡邏州邑的巡檢劉雄。
劉巡檢頗是輕蔑的打量著沈白,奇道:“縣尊是怎么琢磨的?咱們今日抄的,就是這舞弊學子的家,為何還要讓被抄家的一同跟來?這是畫的什么道道?”
沈白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笑道:“因為我的事,給劉巡檢添麻煩了,受累。”
劉巡檢見狀頓時一愣。
這小子心挺大啊!
這能是要被抄家之人的反應和態度?
還他娘的說我受累?我看你才是受苦了吧!
怪不得敢跑去京師作弊,是挺有兩下子的!
那位范縣丞倒是不似劉巡檢那般的粗鄙,他只是慢悠悠地說道:“縣尊做事,自然是有縣尊的道理,劉兄又操的哪門子閑心?不過聽說沈公子昔日在上京趕考之前,曾得縣尊大人欣賞,親自于十里長亭置酒賦詩相送……前幾天才剛剛跳了河,今天就委任于衙內,沈公子好福氣呀。”
沈白恍然的“哦”了一聲,想不到他的前身和柳有道還有這種交情?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一名身著白色勁裝,長相極美的女子走了過來。
那女子適才淹沒在人群中,沈白有點沒太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