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去兮,北方非故土。
增冰峨峨,飛雪千里。
歸去兮。
箓蘋齊葉兮,白芷生。
路貫廬江兮,左長薄。
皋蘭被徑兮,斯路漸。
湛湛江水兮,上有楓。
魂兮,歸去。(改自楚辭,招魂)
…
秦嫵坐在竹林邊緣,安安靜靜看著慕容傷吹塤。
日頭穿過薄云,漸漸升到頭頂。
微薄的日光,自竹葉間篩過,撒在地上。
昨夜的一切,仿佛一場幻夢。
竹林盡頭的火光已經暗淡下去,只剩下木炭,在天光之下,呼吸似的一明一滅,吞吐出數點猩紅色火星。
一切已經結束了。
…
慕容傷手里捧著一個青色的壇子。
用一件女子的舊日衣袍,將那壇子包好,抱在懷里。
他轉過身,看到竹林底下,秦嫵坐在一截木樁上,正托著腮,安靜看著他。
見他望過來,小姑娘對他彎了彎嘴角。
一雙清亮的眸子,不動聲色打量著他的表情。
那張冰冷的面孔上,神色跟往日沒什么不同。
只是眸子更黑更冷了。
什么情緒都憋在心里,你不變態誰變態?
秦嫵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來不來?”
“?”慕容傷無聲看著她。
秦嫵:“我的肩膀給你依靠啊。來,我抱抱你,想哭就哭吧。”
慕容傷:“……”
伸手按了按眉心,臉上顯出些許疲憊來。
秦嫵蹦跶著跳過去。
張開手臂抱住他。
“真不來么?我還挺想試試,你躲在我懷里哭是個什么感覺。”
慕容傷:“……”
他抱著那青壇子,抬腳朝外走。
秦嫵跟在他后面。
雖然這人臭著張臉,看著心情不好,但是似乎也并不是非常差。
…
竹林中白雪皚皚。
風吹動著落葉飄落下來,像是無聲的嘆息。
忽然間,前面的慕容傷腳步停下來。
秦嫵:“你改變注意了?來,姐姐抱!”
慕容傷:“……我記得,大夏的陳郡,離蜀郡不遠。”
秦嫵:“所以呢?”
慕容傷:“可以過去。”
他就這么沒頭沒尾地說了兩句話,抱著青壇子,再次往前走。
但是秦嫵聽懂了。
他要把他母親的骨灰,送回大夏的陳郡去。
那是他母親的故鄉,也是她一直想要回去的地方。
孤鶴嘴上說著如何深愛粟虞,在粟虞死后,卻陷入仇恨之中,幾乎走火入魔。
他自己不得解脫,也帶累的粟虞不得解脫。
也許他忘記了,粟虞要的不是復仇,而是逃離這方囚籠,回去陳郡,回去故鄉。
這么看來,慕容傷反而是最了解他母親心思的人。
近乎忤逆地將已經成為尸鬼的粟虞殺死。
——那并不是粟虞,那只是孤鶴自私的執念。
死去的粟虞,才是真正自由的粟虞。
只不過……
大夏的陳郡和蜀郡,其實隔得還蠻遠的。
算了,他未必不知道,只不過是找借口罷了。
秦嫵跟在他后面,在雪地里深一腳淺一腳。
“你不要走這么快,人家腳疼的。”
黑衣人沒有回頭,腳步卻果然慢了下來。
女孩子清脆的聲音在竹林間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