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似乎總是美好的只要畫個大餅,說海外土地廣闊,大家紛紛樂呵呵地移民,高興地不得了。
現實里,哪有那么多美好。
相信那種美好故事的,和相信要是早早和歐洲貿易歐洲人一定高興地不得了、巴不得貿易的人,是一個想法。正如他們不知道棉布禁止令和自由貿易的“中國商品恐懼論”一樣;他們也不會知道北美的歐洲早期移民到底是怎么去的、為什么要去,甚至真以為那是有著開拓精神、民族性什么的去的。
18世紀的休謨,就知道,如果沒有大海阻隔、沒有各國東印度公司被政府監管不準過渡買辦,整個歐洲將只能用中國商品,直到中國把歐洲的白銀吸干凈。笛福寫“小作文”,說因為東方商品的沖擊,導致民不聊生、哀嚎遍野、普遍失業、大英要完的時候,可是在1720年。
17世紀的路易十四,就知道,移民哪是那么簡單的事不要說土地管夠,就是給愿意去的,財政出錢給嫁妝、國王出名譽給“國王之女”的稱號,都他媽的沒人去。科爾貝爾給出的解決思路,是“國內加緊禍害異端,但準許異端去北美”,來把人逼走,用禍害人別人逼走,而不是給好處。科爾貝爾認為,禍害人逼人走,是比給好處求人去,更有效的方法,
劉玉不想走禍害人逼人走的辦法,所以他至今壓著松蘇的商品不要沖國內市場;也沒有琢磨著不管黃河等著決口再移民。
但這也就意味著,此事,甚難。
道理,都懂。
包括臉色不好看的州牧、縣令,劉玉不需要講太多的道理,這里面未雨綢繆、治未病的道理,他們了然于胸。
但,實際操作起來,千難萬難。這不是靠講道理,能講清楚的事。
東平州州牧聽著劉玉說不惜彈壓,他也只能為民哀求道“國公,黃河早晚要北決的事,這不是什么秘密,天下有識之士,皆知早晚的事。我亦知其中諸多道理、好處。”
“但魯西北、魯西南,自古富庶,遠非膠東等窮地方可比。固然說,去了有地,可富庶之地不愿離鄉,自古以來的道理。”
“加之,這里的百姓”
東平州州牧嘆息一聲道“朝廷變革三十年,好處這里是一點沒沾著,壞處這里占盡了。魯西北自廢漕運后,昔者千百商戶聚集之地,如今一片蕭條殘破下官之前在魯西北為縣官,切身感受,沒有半句虛言。”
“現在,又要走黃河、占耕地。百姓對朝廷,只有怨氣。這種時候,火上澆油,必要出大事。若有有心之輩,期間鼓噪,只怕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下官只希望,國公做事,勿要急躁。還請國公考慮一下,變革二三十年,魯西地區從富庶之地漸成貧瘠,其中百姓的怨氣,非到萬不得已,不要動刀。”
“多有人言國公殺戮過重。兩淮鹽改、殺;廢漕走海,殺;乃至于松蘇開埠廢棄廣東,五嶺腳夫事,國公亦是管殺不管埋。”
“只是,還請國公想清楚。人皆有怨氣,將來遠走他鄉、大洋相隔,豈能歸心于朝廷只恐分離心切,而效趙佗故事。”
劉玉聞言,卻笑道“你搞錯了主次。我要的是黃河,不是要扶桑。朝廷要的,也是黃河,不是扶桑。學趙佗也好、效靖海也罷,這都無所謂。況且來說,朝廷自有安排、另有部署。”
“扶桑尚有五十年窗口期,不必急,我非是為了扶桑占地移民。黃河呢黃河難道真能等五十年此事不可不急。”
“如今正值盛世,盛世不做事,日后做不成。”
“此事,與仁義無關,我亦不想辯什么大小仁義事。我要的、朝廷要的,只是把這件事做成。做成之后,是對是錯,自留后人說。”
“此事需要再辯,就這么定了”
“大略之上,富戶,遷關東,墾田,許招募本地貧民帶去為佃、雇、工,五年免稅,招徂200人隨行,為貢生監生。”
“中等之家,先遷。”
“下等家我已表奏朝廷。如今歐羅巴戰事已畢,西洋貿易,劃出份額,從這里定出一定量的棉布,以助百姓謀生。女子紡織,售賣于西洋,強制份額,湖口足以;男子從役,月銀兩半加糧米,挖河修堤。”
“艦隊巡于印度,印度的棉布份額,松蘇拿一半、魯西拿一半。現在朝廷還監管著西洋貿易公司,也還管得住產業無序擴張,這份額空得出,也做得到。西非那邊,還是很喜歡這邊的結實粗布的。”
“這玩意兒,不說你死,就是我活。沒辦法,孟加拉、孟買的紡織工,他們只能死了。他們不死,這邊的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