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由專門的炮兵軍官或者工程師,來判斷這個“凵”字的受力脆弱點在哪,猛轟那個點,直到把棱堡墻震塌……大順應該也沒有專門的懂這個的炮兵軍官和工程師。
圍繞著棱堡的攻防,攻城守城已經成為了一門科學。正如戰國時代最能守城的墨家一樣,靠的不是兵法而是靠的技術和數學。
眼前的這座城堡雖然簡陋,然而俄國人已經在這里駐扎了幾十年,不斷修繕。看似簡陋,配合棱堡的防守體系,很難攻取。
想要攻下,除了長久圍困,只有照著沃邦那一套土木掘進的戰術。
口干舌燥地講了一整天,多數人還是聽的半懂不懂。
但也有幾個人大致聽明白了。詢問了一下,問清楚那些聽懂的人哪些懂得最多后,劉鈺便叫眾人散了。
回到營帳里,劉鈺拿出紙筆,很仔細地寫了他的第一封奏折。
除了介紹了一下沿途所見的情況,還用這個羅剎城堡為模板,詳細地介紹了沃邦的攻城法、之字壕掘進的原理、炮兵的使用、攻城所必須的擲彈兵的組建等等問題。
沒有田平這個伙伴在身邊,他的文筆極差,通篇全是大白話,還畫了六七張圖,寫了大約有個大幾千字。
將這封奏折封好后,找到那個聽懂最多的人,叫他和三名騎手一起先返回京城,把這封奏折帶回去。如果陛下詢問,就讓那個聽懂最多的人擺一擺沙盤。
目送這幾人離開,劉鈺也是松了口氣。
自己完成了當某種意義的“田豐”、主公不納忠言最終撞得頭破血流的第一步。至于主公是不是袁紹,現在看來應該不是。
自己寫的那些東西,都是有用的屁話。
很有用,皇帝看后肯定是擊節稱贊,認可他不是趙括馬謖而是確有其才。
但也都是屁話,因為劉鈺知道,朝廷不可能用這種辦法。
黑龍江流域能夠土工作業的時間很短,五月冰融、八月飛雪,只有短短三四個月的時間可以進行土工作業。
朝廷為了遏制沙俄、平叛西北、讓喀爾喀蒙古準確站隊別有異心,肯定會求快、求猛。
這種鬼地方的后勤壓力之大,西北邊亂局不明,也不可能再這邊和羅剎耗上幾年。
沃邦攻城法,需要龐大的炮兵配合、需要專門的工兵、需要肉搏最兇猛的擲彈兵突破最后的胸墻。這些大順都沒有,效率就會極大的降低。
圍一座城,數倍兵力,按照劉鈺的“戰術上正確、戰略上屁話”的辦法,少說也得個一個來月。
沿著黑龍江往上,還有不少的城堡,都這么干,到八月飛雪的時候,能攻下來幾個?
冬天一來,補給更加艱難,大軍維持更加不易。拖得越久,羅剎那邊增兵的可能性越大、喀爾喀諸部對于大順的忠誠也就越發可疑、西北邊趁勢和羅剎結好的幾率越高。
戰術上,應該土木作業慢慢打,減少傷亡,這是正途,軍隊也可以持續作戰,士氣不會受損太大。
戰略上,必須快、極快,不惜代價猛攻,盡可能在一年之內攻下更多的城堡,從而迅速和談,不惜代價。
這就是劉鈺所謂的“有用的屁話”。有效,但不能用,至少這一仗不能用。
這一仗死的人多了,朝廷或許會選擇進行嘗試改革,那些死在強攻城堡上的人,就是所謂的變革的代價。
單純死的人太多,未必變革。
但死的人多了,還有人在死人之前就提出了可以少死人的辦法,那就有可能變革。
在奏折的最后,劉鈺特意加了一句“討打”的話:如今局勢,不如不談,時間在我,繼續移民充實遼東。先按照西洋軍法,操練炮兵、編練擲彈兵。待三五年成軍后,再打過去。若不按照他說的這么干,死傷必然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