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為自己的背叛感到自豪,而是因為他的后面抵著一支短槍……那支他差點選擇自殺用的短槍。
命運的不可捉摸,讓這個被儒勒凡爾納寫進科幻中的名字,成為了一個叛徒、猶大。
北極與白令海峽,阿拉斯加,乃至將來人類的地理大發現史,或許再也不會和這個名字聯系起來。
“旗語是什么意思?”
“控制水面、不要泊靠。”
饅頭用槍抵著切里科夫的后背,劉鈺站在饅頭的身后,戴著一頂被俘瑞典大副的帽子,問出了旗語的意思。
這個回答讓劉鈺極為滿意。
漢尼拔要逃了。
這些天,自己這個“趙括”紙上談兵,給了城堡里的另一個“趙括”極大的壓力。
思維不同、宗教不同、成長歷程不同,但勛貴子弟的第一次實戰總是相似的。
漢尼拔軍校畢業,去法國混了個上尉軍銜,根本沒有真正組織過一場要塞守衛戰。
皇帝秘書出身,紙上水平極高、圖上作業完美。
可也正是因為紙上水平太高,劉鈺才清楚自己的紙上談兵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壓力。
漢尼拔自始至終,面對的都是一個風車巨人。
自己有個錘子的重炮,只是挖了幾個炮位嚇唬嚇唬他而已。
劉鈺就是要在漢尼拔心理防線接近崩潰的時候,用這艘探險船給漢尼拔一點希望。
絕望中的希望,會把渺小的希望無限擴大,讓漢尼拔重新做出“正確”的判斷。
漢尼拔要跑,這無疑是極為正確的。
守不住了,不跑不是留在這等死這么簡單,而是這么大規模的專業攻城部隊,會沿江而上各個擊破,毀掉所有的城堡。
不如收縮兵力,集中在一座堡壘中,爭取更久的時間。
如果漢尼拔沒當過彼得的秘書,而只是這座堡壘的指揮官,劉鈺的辦法是無效的。
正因為漢尼拔當過彼得的秘書,思考問題的時候會有大局觀、有更高的眼界。
這種優點此時成為了缺點,將會葬送他。
劉鈺擔心漢尼拔徹底絕望,做出錯誤的判斷,真要在這里死守。
聽切里科夫翻譯了旗語,他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傳令,繼續演戲,繼續射擊那些樹皮船。控制水面,叫那些小船退走。”
“船上的人準備發信號,一會都打起精神來。記得,那個黑不溜秋的人,一定要抓活的。”
“不許放槍,只要抓活的。”
拿著槍抵著切里科夫的饅頭心里暗暗呸了幾聲,心想三爺啊三爺,咱能別說這么不吉利的話嗎?你就不怕那黑廝漢尼拔殺個七進七出?
劉鈺卻不在意自己口頭的不吉利,摸出來白令的懷表,看了看時間。
上午十點鐘。
漢尼拔的時間不多,一定會搶在下午一點之前逃走的,否則天黑之前沒法行船到安全距離。這是河,不是海。
看了看飄揚的俄國海軍旗,風向西北。
正適合逆流而上。
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等待,把肅清江面的戲演完。
合上了懷表,沖著切里科夫微微一笑。
“切里科夫先生,請回到你的‘崗位’吧。你的任務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