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連連點頭,心道父親的眼光還真不錯,這人,是個人才。
前幾句略知,應該也不是謙虛,而是的確就真的是略知——大約像是前世小學生的常識水平?
料想應該也是在國公府中當清客久了,自己又自小學西學,國公府內出入的人五花八門,眼界既開,常識也就越豐富。
劉鈺是自信自己對此時外部世界的了解的,不需要一個對外部世界略知的人,告訴自己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樣。
但自己要寫的策論,如果是一個對外部世界一無所知的人,就算自己講的口干舌燥,那也未必能說清楚。
都說對詩詞的理解,多半是人的內心寫照。這人對唐宋邊塞詩、軍旅詞的了解,能有那樣的心思,也足見這不是一個怯懦退縮之人。
況且父親對他的評價是“有任俠氣”,這樣的人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自己“禮賢下士”的態度也做了,剩下的就是“以誠相待”了。
輕咳一聲,給饅頭使了個眼色,饅頭便自行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康不怠也放下了把玩的酒杯。
不等劉鈺先開口,他先開了口。
“公子雖然平日見過我,但恐怕也不記得我是誰。府中清客多矣,實屬正常。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但想必三公子也等不到日久。公子可知我平日好賭?”
之前劉鈺已經聽老爹說過,笑道:“略有耳聞。”
康不怠亦笑道:“我好賭,在賭坊有個諢號,叫康不貸。非學而不怠的不怠,而是不貸銀錢的不貸。我從未在賭桌上貸過一文錢,哪怕明日國公府便要發一些清客茶錢。”
只是一句話,便說明白了自己的性格,劉鈺心想這倒是個人物。
他雖不是賭棍,卻知道人上了賭桌是什么模樣。此人既能有“不貸”之名,可見這人是個極有分寸的人。
終日飲酒,心卻從未醉過。
又有父親認為此人“任俠氣、可靠”,劉鈺再不相疑,重重行了一禮道:“既如此,實不相瞞,我有一事相請、一事相問。”
“公子既能折尊陪我共飲,即便作態,這禮我也記下了,況且論跡不論心。公子何所請?”
“所想請者,想請先生為我做幾篇策論。我出立意,實不相瞞,我文辭枯槁,辭文無味。想借先生的手,妙筆生花。”
康不怠聞言大笑道:“原來就是這點事?公子實在多慮了。國公府的清客,嘴若不嚴,如何能在府中七八年?況且,我所求者,不過快意二字。何必給自己下半輩子找不痛快?天下粗腿頗多,然則翼國公這條粗腿,天下前十。原本想用‘三杯吐然諾’之語,可一想實在覺得這事還用不到這句話。”
劉鈺也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先生了。至于所想問者,想問問先生,想不想親身去寫幾首邊塞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