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漢尼拔在乎這個,劉鈺就繼續說道:“我有一個推斷,你看看是不是合理。”
“彼得二世今年才12歲。但他終究是彼得的孫子,或許長大后會把權力從樞密院的那些公爵手里奪回。或許,他很快就會死,死于一場奇怪的疾病、亦或是一次狩獵事故。這種事,你既然在各國的宮廷都游歷過,我想應該不會意外。”
“他一死,樞密院的公爵伯爵們,當然不會篡奪沙皇之位,但卻可以扶植一個他們可以操控的人——比如,某些嫁到外國的女人,在俄國沒有任何的根基。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呢?”
在漢尼拔身上,用不到臉色突變這個詞,因為太黑。可是劉鈺的話,卻讓漢尼拔雙手微抖,這是可以直觀發現的變化。
漢尼拔在奧斯曼當過奴隸,又跟著彼得許久,這兩個‘自稱羅馬’的繼承人都有政變的傳統,他確信劉鈺的話并不是順口胡說,而是有極大的可能。
如果說彼得二世因為父親的死,或許對改革充滿惡意,但終究還有一些變數。
如果……如果真像劉鈺說的那樣,讓彼得二世死于一場奇怪的疾病、打獵事故,從外國找一個有血統的女人回來,樞密院的那些人完全有可能徹底控制住俄國的政局。
讓沙皇做一個吉祥物,真正的政策由樞密院制定,一旦政策由樞密院的那群舊黨貴族制定,所有的改革都將停滯,甚至退后。
劉鈺之前和薩瓦伯爵聊了許多俄國的事,問了不少。他大約知道,漢尼拔屬于是西法黨的,但是漢尼拔支持誰,這個就很難說。
漢尼拔肯定是忠于彼得,但是是否忠于葉卡捷琳娜一世的子嗣?畢竟從薩瓦伯爵的嘴里可以知道,俄國的那些舊黨們對葉卡捷琳娜一世并不滿意,沒有半分的尊重,背地里稱呼她為女仆、外國表子、軍妓……
趁著漢尼拔心情激蕩的時機,劉鈺趁熱打鐵試探道:“或許,唯一能夠繼承彼得大帝遺志、帶領俄國走向改革的繼承者,只有伊麗莎白公主了。”
聽劉鈺說到那個名字,漢尼拔有些激動,第一次主動附和了劉鈺的話。
“是的,是的。只有她,能夠繼承父親的遺志,作為正統的繼承人,帶領俄羅斯走向輝煌。”
漢尼拔不但說的激動,眼神也變得比之前有光彩的多,靈動起來。
劉鈺聽著這味兒有點不對,心道你不是對你的干妹妹有什么想法吧?
“聽說她很美麗,是這樣嗎?”
漢尼拔的嘴角露出了一副自己可能都沒察覺到的微笑,眼睛斜著向上看向虛空,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
“是的,很美麗,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女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和陛下從國外回來,公主殿下穿著一身華麗的禮服,優雅而又活潑地前來迎接。如果您見到了那一幕,一定會被她的魅力傾倒。她是那樣的活潑,舞會里她總是最閃耀的,就像是夏天燃在涅瓦河邊的燈燭,所有的飛蟲都圍著她旋轉……”
漢尼拔還在那用各種詞匯描述著那位公主,劉鈺對此頗為不屑,心想一個臂上能走馬、拿著三十斤的元帥權杖做平舉的“龍騎兵”樣的女人,會生出什么樣的女兒?你們這審美觀,絕逼有問題。
越聽越有種感覺,漢尼拔所在乎的……恐怕這個干妹妹,要排在俄羅斯的前面。
于是在漢尼拔的回憶達到最甜美的那一刻,劉鈺也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道:“可惜了。這么美麗的女人,可惜了。”
“可惜?”
“是啊。我剛才不是推斷了嗎?樞密院的舊黨們很可能會讓彼得二世死于一場意外,然后挑選一個容易的控制的、在俄國沒有根基的女人來登基。因為,羅曼諾夫家族的男丁,沒有了。你覺得,樞密院的舊黨們,會選擇讓你認為可以繼續改革的伊麗莎白公主登基嗎?”
剛剛回憶到最美好的一刻被劉鈺打斷,又說到最骯臟的政治,漢尼拔有些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