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九天時間,居然能從山東航行到五島附近?縱然順風,這也未免太快了吧?
不用針路訣,不用記地標,就靠看星星,就能知道該何時轉向?
越看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害怕,總感覺這里面有些鬼神之說,實在是難以理解。
等再行了一陣,確認這是五島之后,林允文趕忙跑去找了劉鈺。
“主家,前面應就是五島了。過了五島,便有礁石,想要去長崎,就不能直航了。”
劉鈺笑道:“是了,這一段你熟,自然是你全權負責。我們這辦法,也就能用在大洋上,入港之類的事,還得靠你。”
略微奉承了一句,林允文聽著也舒服,便道:“入港不難,難的是倭人的盤查。凡入港之船,都要有人上前詢問。對咱們,稱之為‘唐風問’;對荷蘭人,則為‘蘭風問’。倭人什么都問,可能是鎖國之后,非如此不能夠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
早在幾個月前,林允文就已經說過了長崎入港的種種細節,劉鈺也已經編造了足夠的應答。
自從正德新令之后,日本的鎖國日趨嚴重,但又知道必須要對外面的世界有所了解。留下了一個長崎作為外貿的窗口,只允許中、荷兩國貿易,每次來船都要詢問一些東西。
船主又沒有學過保密條例,該說的不該說的,什么都說。
日本人搞這種刺探情報的手段有一手,加上國內還有一批明末之亂東渡的大儒,問的問題也相當刁鉆,往往可以通過一些細節就能推斷出很多內容。
總的來說,日本對大順的態度是充滿敵意而又小心的。
崇禎年間,闖軍起義的時候,日本也被各種“一揆”搞得焦頭爛額。在他們看來,大順成事,就是一揆,內心對這個一揆而起的政權很是不屑。
尤其是聽說大順政權開放貿易、允許西洋人傳教、學習西洋學問之后,更是認為大順是以夏變為夷,而日本則是以夷變為夏,是為正統。
加之南明不斷派人去請援兵,再后來大順廢棄了程朱理學,一部分朱子理學的人也都紛紛前往日本或者朝鮮,肯定是沒有半句好話。如今宋明理學在日本大興,影響頗大。
不過鑒于日本特殊的環境,提倡民為貴的孟子,是不提的。同為貴族,日本的同行有句業內名言:農民像芝麻,越榨越出油。
這些敵意之外,又有了前朝萬歷年間的教訓,日本對周邊的這個大國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甚至對琉球的壓榨也少了許多,讓琉球做兩面政權,盡可能不去招惹大順以免出現沖突。
正因如此,倭人唐風問的時候,可能會問各種奇葩的問題,從細節中推斷種種。林允文的擔心也在于此,擔心倭人問的問題太刁鉆,或是出了什么漏洞。
劉鈺倒是覺得,林允文這屬于是標準的做賊心虛。心中有賊,故而心虛,劉鈺則是心中無賊:沒錯,我就非是尋常人家,但我給你們帶來了武人、戰馬,你們要還是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