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心想,我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但其實最關鍵的是……這事兒要是我說,皇帝那廝肯定怕節外生枝,又把這事兒藏起來說是他自己的意思,到頭來我就得到了個“大有才干”,問題是我已經不需要這玩意兒了。幾年后打準噶爾打的波瀾不驚如同踩螞蟻,比什么都強。
這事也不用細說,也沒法細說,這和他當初坑陳震時候寫的那封上書建言里的內容一脈相承。
與其這樣,還不如做個大人情送人。
誰知道日后用得上、用不上?
朋友多一個不多、敵人少一個不少,可能是個忘恩負義的,但要是怕遇到忘恩負義的就不敢結交人,那就純粹是因噎廢食了。
眼看白云航已經有些松動,劉鈺趁熱打鐵道:“不過這事兒吧,只是個想法,具體怎么做,還要看看白大人將其補全。”
白云航的思路被劉鈺一拉,腦筋轉的飛快,很快便道:“是了。地有好有壞,好田次田旱田水澆田,各自分攤多少丁銀?丁銀攤入畝數,對什么樣的家庭是利好?對什么樣的家庭是不利?對什么樣的家庭是不好不壞?這都需要仔細考慮,而非是就單單是個想法。”
“譬如五口人、四十畝地的;和十口人、四十畝地的,這就必然不同。或許八口人、四十畝地,便是丁稅和攤丁稅入畝稅的前后不變;亦或其余。這都需要仔細斟酌。”
搖頭晃腦地想到了關鍵處,白云航的臉上也露出深思之色,竟像是忘了劉鈺就在身旁陪坐。
白云航心想,這事兒不能越過膠遼節度使,怎么說這也是自己的上司,自己搞什么事把上司繞過去,實乃官場大忌。
但這事又怕上司分功,這么好的機會,雖說有風險,但實際上只要皇恩眷顧,風險便小了許多。
所以最好的機會,恰恰就是今年或者明年。
自己這邊救災備荒搞得好,皇帝定會親自勉勵,又可能會允許自己這個州牧直接上折陳奏一下抗災經驗。
到時候就趁著這個機會上奏,一方面要夸一夸節度使大人統御有方、指揮有度;另一方面自己也不怕功勞被別人占了,奏折肯定直達朝廷,就算是節度使也不敢私藏篡改。
再一想,自己是禁教的一面大旗。這大旗若是扯好了,那就大有文章可做:誰反對,誰中傷,那誰很可能就是心思向著耶教,對自己在福建搞教案以致朝廷禁教的事耿耿于懷,借機中傷……誅心嘛,極有效。
越想越覺得這事大有可為,自己若是做得好,說不定真如劉鈺所言,如前朝商周祚等,從知縣一路升到尚書。既有先例在,未必不可能,這可是自己當縣令的時候想都不敢想的。
愣神許久,這才拱手致歉道:“劉大人海涵,一時間竟是忘了周遭事。”
劉鈺一笑不以為意,遂道:“此事,白大人就回去細細思量。若想做,便趁著推廣紅薯的機會一并做了。若不想做,那就不做。這算是今日的大事。今日的小事嘛,就是采買的紅薯、綠豆、胡蘿卜種子等俱已抵到。一石三鳥,一舉兩得。”
白云航已經被之前的事驚擾了心神,此時聽到紅薯、綠豆等事,這才想起來今日來之前最關系的事。
自也明白,這是救荒的最后一步了,若是做好,才有后面的種種機會和可能。
起身沖著劉鈺行了個大禮,只道:“大恩不言謝。既如此,就先辦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