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所謂改革,也不過是為了穩固幕府的統治。
文化上推行朱子理學,經濟上也進行了許多維持統治的改革,他本人也喜歡學習西洋學問,尤其是數學和天文。
這些年米價的問題,一直困擾著他。直到前些日子,長崎奉行送來了一本小冊子。
里面大約介紹了一些貨幣的意義,寫的很淺,但在這個時代,已然是足夠驚為天人。
德川吉宗沒有懷疑過劉鈺是大順派出的間諜,因為一個間諜不可能真的帶來戰馬、醫生、兵書,甚至關于米價改革的小冊子。
唯獨懷疑的就是劉鈺的目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這本關于貨幣改革的小冊子送來之后,德川吉宗花了五天的時間仔細讀完,并和身邊的心腹人分享討論了一番,都覺得頗有道理。
最關鍵的,這本小冊子為幕府的改革提供了一個“仁義”的根據。
改鑄錢幣,而且是減少成色,肯定會被人認為是“鑄幣得利”、“巧取豪奪”。
然而這本小冊子卻給了一個正當的理由:米價之所以如此低賤,是因為貨幣總量太少,使得人們不愿意把貨幣買米,而是愿意保留貨幣等待升值。流通到市場的錢少了,米價就會低;想要提高米價,就要多鑄貨幣。金幣銀幣成色降低,銅幣如果不夠,可以鑄造鐵幣代替。
這不是巧取豪奪,而是自有道理在其中。
幾個近臣心腹看后,都覺得頗有道理,也都贊賞此人是有才能的,這等說法不但大有道理,而且叫人茅塞頓開。
但就其見識,足見這人的身份大不相同。
商人非是一定沒有才能,但受制于眼界,很難有能站在一國的高度就思考問題的……當然不是沒有,只是東亞士農工商的特殊情況,他們把這邊的特情當成了常態而已。
單就此事,他們覺得這個劉鈺的身份必然高貴,至少是一個自小能接觸到國政的。按照日本這種王侯將相的確有種的社會,這么想也確實沒錯。
德川吉宗也越發疑惑,縱然知道這個劉鈺在中國有很強的背景,卻想不通劉鈺到底要干什么?
是中國方面不好意思說重結于好,所以派了一個人以商業為手段進行探路?
若是這樣,也不是不可以進行一番接觸。若是能恢復曾經的勘合貿易,亦非不可,但前提是大順不能以讓日本朝貢的名義,得承認日本的大君體制。
還是說,這個人有其余的目的?
亦或是,其家族想要積蓄實力,圖謀不軌?
若是這樣,也可以多加了解,若是大陸有亂,對日本也是有好處的。
帶著這種好奇,德川吉宗特許召見了劉鈺,按照荷蘭商館參覲的規格。
隔著竹簾,德川吉宗打量著在外面的劉鈺,很年輕,年輕的不像話。
約莫二十出頭,穿一件很普通的青衫,臉上一股子年輕人的傲氣,監視者回報的三天前對著大象說“衛懿公好鶴”的形象漸漸豐滿起來。
德川吉宗沒有讓翻譯去詢問,而是手書了一番話,叫人傳給劉鈺。
他會寫漢字,也通一些四書五經,但是不會說中國話。
寫著字的紙張到了劉鈺手里,字寫得還不錯,劉鈺看了看,發現這個問題問的真的是有些深度。
“既為唐臣,則知士農工商貴賤之別。既為士,何以自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