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提起筆,就在紙上回了一個字。
“錢”。
紙被遞過去,德川吉宗搖搖頭,并不認可這個答案,或者說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他知道錢很有用,但是總覺得一個出身高貴的人,如此愛錢,實在是有些說不通。
大順的體制,他多少知道,明白不是分封制。
官員有俸祿,俸祿不是很高,至少從收集到的明朝的典章制度來看,俸祿實在是不行。
他本是個很節儉的人,一日兩餐,只吃米飯和青菜,力求讓天下大名都像他一樣節儉。
雖不至于像隔壁朝鮮那樣,認為錢是萬物之源,以至廢錢,可德川吉宗對于錢的態度可著實不怎么好。
真是為了錢,就敢送武人、賣戰馬?
德川吉宗很是懷疑。
叛徒在哪里都被人瞧不起。
雖然說幕府很樂于從劉鈺這里搞到戰馬、情報等違禁品,但終究這有些叛徒的意思,用的時候可以用,但在心里……
尤其是看到劉鈺回了一個簡單直白的“錢”之后,德川吉宗心中有些鄙夷。
然而鄙夷之后,心中仔細思索了一番,又覺得不太對勁。
這個答案太簡單了,也太過寬泛。去長崎貿易,肯定是為了錢,但要錢做什么?
是家族準備謀反?
還是說為了其余的某種目的?
錢只是錢,得到錢用來干什么,才是真正的目的。
這一點德川吉宗認為自己還分得清,可又不好直接問劉鈺要錢做什么。
想了一番,就在紙上又寫了一句充滿嘲諷和揶揄的話。
“商人重利而無義,是故士農工商,商人最賤。由汝觀之,可知其中之意。汝為唐臣,俸祿不足乎?”
劉鈺也不廢話,想了想以前背過的課文,直接默寫了一篇古文。
……齊王謂孟嘗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為臣”。孟嘗君就國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攜幼,迎君道中。孟嘗君顧謂馮諼曰:“先生所為文市義者,乃今日見之。”馮諼曰:“狡兔有三窟,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臥也。請為君復鑿二窟”……
馮諼之三窟者,一為薛地市義;二為游說梁魏以期梁魏知其賢而聘之;三為愿請先王之祭器,立宗廟于薛。
今,天朝不復封建,吾無有薛地市義之舉,此窟休矣。
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游說梁魏而天下知其賢之窟,亦休矣。
今,天子李氏,吾為劉氏,先王之祭本無資格,此窟亦休矣。
伴君,若如伴虎,故而先思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