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皮鞭下的機械,使得全營僅僅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就從剛才的橫隊轉為了一個方陣。
他們左邊一百二十步外,是另一個方陣。
張三彪個子很矮,躲在了方陣里面后,墊著腳看著后面。他們后面百步遠的地方,也有一個方陣。右邊還有一個。
再往后就看不清楚了,這種人挨人的感覺,讓他很安心。
打仗嘛,總是會死人的。但是死人這種事,那年大災的時候他見得多了。
他記得劉大人曾說過,災民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兵員,因為他們能夠忍受最血腥的對射。
哪個國家把底層弄得苦不堪言,連活著都需要巨大的勇氣,這個國家的線列兵一定不會太差……前提是發足軍餉,吃飽飯。
張三彪就不怕死人,營里的大部分人也都不怕。大部分人都是全家被餓死之后的幸存者,別說死人了,連死了之后鼓脹起來的尸體都不知道見了多少。
據說營里還有幾個吃過人肉的,也不知真假。
持續數年的訓練,已經把這些人訓練的像是木頭一般。用劉大人的話,這叫“呆若木雞”。
雞雖有鳴者,已無變矣,望之似木雞矣;其德全矣,異雞無敢應者,反走矣。
士兵們一旦結陣,一個個全都木訥的像是不會說話的木頭。
軍官們的命令,就像是養狗的人,嘬嘬嘬叫喚之后,狗就會跑過來一樣。
青州軍的步兵大部分都是這種狀態。
張三彪也是一樣。
他可以在半睡半醒的狀態,聽到軍官的號令后,手就能自然而然地敲出相應的節奏。
“全營!刺刀準備!”
咚咚咚咚……
就像是喚狗吃飯時一樣,軍官的口令,張三彪已經不需要任何的思考,手臂急速地震動起來,鼓聲奇快。
鼓聲停歇,他把背后背著的騎兵短槍取下,也把腰間的刺刀裝了上去。
裝上了刺刀的法國騎兵槍,比他的個子還高,裝填的時候他要用腿夾住火槍歪斜,而不是像那些士兵一樣站直了就能裝填。
裝好了刺刀,又把火槍背好。
一會打起來的時候,鼓聲不能停,四面對敵的方陣看不到背后。
鼓聲,意味著方陣還在,意味著方陣還沒有被沖垮,意味著不用擔心背后的敵人。
至于騎兵的沖鋒,他們見過比這個更恐怖的。劉公島上,經常會組織騎兵嚇唬這些步兵。
最開始是一個一個的嚇唬,拿著棍子刺馬的眼睛。后來便是結陣之后,一起拿著棍子,忍受著黑壓壓的輕騎兵們朝他們沖擊的場景。
誰跑,那就十軍棍。
最開始,一個人一個人訓練的時候,大家都熟悉了。
可真正組成方陣面對黑壓壓的騎兵沖擊的時候,還是會有人下意識地想要跑,數百騎兵沖起來的模樣太可怕了。
就像是劉公島海灘上的巨浪,尤其是去年臺風時候的那場巨浪,叫人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