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次又一次的訓練和恐嚇,一次又一次的軍棍毒打之后,士兵們再面對騎兵沖鋒的時候,已經麻木。
徹徹底底的麻木。
前排的士兵蹲在地上,支起刺刀。四排的厚實方陣,人挨著人,無路可退也無處可跑。
遠處,就像是夏天打雷一樣的聲音隆隆傳來,黑壓壓的一群騎兵朝著方陣沖來。
張三彪一邊敲擊著讓同袍穩住的節奏,一邊踮起腳尖觀望著。
沖的最快的一批準部騎兵拉成了一條海浪,最前面的幾個人加快了速度,慢慢形成了一個木楔子的形狀。
這些人沖擊的不是他們營的方陣,而是沖擊他們左側的那個方陣。
沖的最快的那幾個人,夾著長矛。然而才沖了幾步,山坡上就傳來幾聲炮響,最前面那幾個夾著長矛的戰馬被打死,幾個人飛了出去,落入了煙塵之中。
“倒霉蛋,不摔死也被踩死了。”
張三彪嘀咕一聲,又看了看自己營前面的準部騎兵,比起旁邊的木楔子,這群人則像是一道大潮,只是越來越亂,越來越散。
“比騎兵營那群人差遠了。”
這樣想著,軍官們下達了第一排開火的命令,張三彪一邊吐槽著,一邊敲擊了腰鼓。
蹲在地上的士兵舉起了槍,瞄了瞄遠處越發靠近的準部騎兵,營方陣中就升起了一團白色的硝煙。
射完之后,便把槍頂在了地上,斜著插出去,用腳死命地踩住。
砰砰的響聲持續不斷地在耳邊回蕩著,張三彪很懷疑這時候同袍們能不能聽到鼓聲,但他不敢停下。
既是命令,也是因為他知道方陣要是破了,他也得死。既然軍官們說讓他繼續敲,他就繼續敲。
“士兵們!穩住,穩住!一會打完仗,數尸體。明碼標價,朝廷不會少了銀子的。劉大人說了,打完這一仗,以后就沒有大仗了,到時候回去都要去京城當兵,得了賞錢娶媳婦!”
一如青州軍上下的風格,既不談為了陛下,也不談為了家國,前者扯淡,后者聽不懂。倒是銀子軍餉,說到做到,從不會短缺,開戰時候也向來都是說銀子來鼓舞士氣。
張三彪心想,京城什么樣還不曾見過哩,但是劉大人從不騙人。既說打完這一仗,日后能去京城當兵,這倒也能長長見識,總比在那個島上要強。
眼看著騎兵沖到很近的地方,張三彪心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會先吃一記葡萄彈?那玩意打在身上,可比用火槍打中慘多了,連個全尸都未必能留下。
轟……
營隊炮手們像是要滿足張三彪的愿望一樣,最后開了一炮后全都溜到了方陣的里面。
二十多個騎兵被一波掃倒在地,后面的騎兵不得不讓開死尸,從旁邊繞過去。
烏壓壓的騎兵終于沖到了方陣的前面,砰砰的槍響,不時傳來被擊中的慘叫。
戰馬不敢直接沖這樣的方陣,如果這是一條橫線,或許戰馬無處可去,只能沖。
然而這只是個方陣,兩個方陣之間還有百余步的空地,準部的騎兵下意識地溜到了空隙中繞圈子。
張三彪覺得,這就像是和同袍們去海邊玩水,一群人提著木桶互相潑水。
準部的騎兵沿著方陣的間隔繼續往里面沖,后面的騎兵又烏壓壓地往前擠,在張三彪看不到的地方,一共七個方陣形成一個棋盤樣的形狀。
準部的騎兵就在這七個方陣的孔隙內來回轉圈,不是不想沖,而是沖不起來。
沖的最快的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先是被各個營的火炮掃了一遍,又被幾輪齊射,堆積在各個方陣前的死尸使得后續的戰馬根本沖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