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謂是把世界上最難的無人區都翻了個遍,確實有些本事。
只是這一場大敗之后,曾經的風光和銳氣全都沒了,委頓不堪。
劉鈺對他談不上太多尊重,也沒覺得抓著這個人算多大的功勞。
這一仗結束后,西域基本上就意味著沒有大戰了,剩下的就是政治布局和勢力平衡,那才是真正的難點。
但這人力主反俄,壓制葉爾羌和哈薩克,對劉鈺對西域的構想還是有用的。
劉鈺是無神論分子,對黃教也沒什么好感。
但相對于哈薩克、葉爾羌的黑帽、白帽、花帽來說,有一片黃教區卡死在河西走廊以西,只能說,兩害相權取其輕。
西京等地的哈乃斐派,葉爾羌等地的蘇菲派,最好還是有一條黃教走廊隔著。
看看大策凌敦多布這年紀,劉鈺覺得還是可以談一談的。
就這個年紀來說,應該看淡生死了,再活又能活幾年?
作為準噶爾部的將領支柱,也是準噶爾的侄子,若是真不想談,應該會選擇自殺,或者逃走后再戰。
想著這,劉鈺也再問驕勞布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叫衛兵搬來了個空火藥桶當凳子,準備了一些熱水浸溫了手帕送過來。
大策凌敦多布道了聲謝,想要說什么,劉鈺卻擺擺手。
等了片刻,待張瑾等人都到了,有人做見證他沒私自和對方主將談大事,這才開口道:“策凌敦多布,我不管你想面見陛下是為了什么,但有一件事我需得說清楚。不論怎樣,我都是要翻越阿爾泰山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你想談判,待我大軍翻了山筑了城,再談不遲。”
這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是給皇帝加心病的,皇帝也絕對不會傻乎乎的真的放棄這么好的機會不打,去選擇談。
大策凌敦多布苦笑道:“你贏了。年輕的馬贏過了老馬。可是,你贏了,天下南北就安定了嗎?你們又能在這里駐扎多少軍隊呢?”
“北面的羅剎、西邊的哈薩克、遠方的土爾扈特部,南邊的黑帽子白帽子花帽子……準部覆亡,天山南北數十年內不會安寧。準部,小國也,不曾想與大國為敵。天朝既得了喀爾喀部,又占了雪山圣地,準部覆亡,也在我意料之中。只要有心,總能獲勝。可是,天朝要怎么對待準部的各個牧帳呢?”
這個事暫時劉鈺還沒有指定政策的資格,那還得看天佑殿和皇帝那邊怎么想的。
但就大策凌敦多布的話來說,劉鈺打心底是贊同的。
雪山的特殊圣地環境,這是一個天然的阻礙;蒙古高原的黃教傳統,也是個天然的阻礙。
唯獨要擔心的就是河西走廊這一條通道,綠教若是占了河西走廊,那就等于打通了南北擴張的路。
過河西走廊,向南到云貴、向東到甘肅、陜西。傳教路線太容易了。
哈乃斐派的一些傳統太麻煩,新興的蘇菲派教團傳教優勢太大。
儒家的那一套,在半游牧半農耕區,打不過任何一神教,如果保留準部的勢力,對大順控制西域是有好處的。
移民……不是腦袋一動,數萬人就懷揣著“為國戍邊”之心就去了的。別說現在,就是后世,又有幾人主動去?就大順對基層的控制能力,三十年之內,準部一滅,西域亂成一團都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