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種事,最好不要再發生,上次的事還只當是個小娃娃爭功心切,這一次則根本就是倒逼朝廷的政策。
原本朝中是有很多人支持扶持白山派,招撫天山以南,做羈縻州的。
現在這么一搞,羈縻是肯定不能羈縻了,是要在天山以南駐軍的,不然天山以南一下子沒有了準噶爾部的震懾,這白山黑山之間的腦漿子都要打出來。
真要是出了個雄壯英豪,一統天山以南,日后必為大亂。
這種倒逼朝廷政策的手段,讓李淦很是不爽。
功勞歸功勞,暫時劉鈺也的確無人可以替代,然而皇帝真的不喜歡一個根本無法猜測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下一步要做的是否又是倒逼朝廷政策的人。
就像是劉鈺一直嚷嚷的攻略日本、經略南洋,聽起來一切都很好,可這種事朝廷里誰也不懂,誰知道劉鈺這里面又藏了什么?
平準這一戰,李淦回憶了一下,自己確實沒問過關于西域日后如何安穩的事。
劉鈺也是很本分地上了北軍將計就計野戰決勝的策略,作為領軍將領和龍禁,做這樣的策略陳訴本也正常,而且也確實辦到了。
翻山之后,說要直搗伊犁,皇帝還壯其志向。
到了伊犁招撫準部、偷襲奇努克城,這都是在皇帝許可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范圍之內。
直到借準部的手斬殺了黑山白山兩派首領的消息傳來,再等到劉鈺上的安定西域疏之后,李淦這才覺得,劉鈺這分明是對西域安定早有想法,卻一直不說。
到現在,一切都得按照劉鈺安排的來。因為現在這個局面,不得不說劉鈺安排的辦法,包括軍改、退役、移民之類的一套體系,都是最優解。
否則的話,西域不可能安定下來。
雖然李淦也贊同,甚至覺得這么做也是公忠體國。
但問題是這國是他李家的國,不是劉鈺的,這么搞讓皇帝覺得必須要敲打一番。
哪怕做的都有益,但讓皇權感覺到了一絲一直以來的心病,從漠北時候就感覺看不透的心病。
看著劉鈺一臉惶恐地跪在那,李淦心里一軟,但最終還是硬下,仍舊笑道:“你的膽子不是挺大的嗎?這時候知道怕了?我知你是那種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的人,也不怕什么丟了官、丟了命,是吧?”
“朕要是不準你繼續走下一步,你還要在心底嘀咕兩句,昏君,浪費了這歐羅巴大戰的機遇期。”
劉鈺咚咚地磕了幾個頭,裝著恐慌的神情道:“陛下……臣可真的沒這么想。”
“呵,朕也不說那些人心隔肚皮的誅心之言。朕只是勸你一句。你很聰明,如今看來,君臣默契。但不要讓這份默契,日后變為自作聰明!朕不是昏君,你是龍禁,更是近臣,有什么想法,你就不能上疏嗎?為什么一定要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才把想法說出來?”
說到這,李淦踱步靠前,問道:“劉鈺,你捫心自問。你說要興海軍,朕力排眾議,允了;你說要阿爾泰山以北決戰,朕也允了。只要是于國有利的,朕難道就分辨不清利弊嗎?”
“朕不是昏君,也不想當昏君。”
“昏君,昏君,不是非要逼死岳武穆那樣的才叫昏君,而是有忠貞為國之人,有利國為民之策,卻不敢說不敢提,那難道不是昏君嗎?”
劉鈺看著皇帝在那生氣,埋頭道:“陛下,請允臣自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