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的情況特殊,那些海軍、軍官們都有月餉,而且出海的人活一天賺一天的態度,再加上軍中配給養成的一些習慣,使得煙卷和肥皂等是有成型的消費市場的。
可在江南,到底行不行,這個真的說不太準。
大順的地租太高了,高利貸的利息也太高了,使得回報率最高的是高利貸、最保值的還是土地。
想要把資本往工商業上富集,難度著實有些大。有沒有對日壟斷貿易那么大的回報率,實在說不準。
利潤不足的話,人們寧可把錢投到買地、放貸上。
之所以之前拿出對日貿易的利潤分給眾人,除了想要把更多的人卷入對日戰爭中來之外,還有就真的是千金市骨了。
只是不知道這個千金市骨的信任,能值多少錢。
歐洲那邊長達數百年的教會統治,圣經里是不準放高利貸的,雖然私底下照樣搞,但明面上放高利貸的猶太人經常被人編排。
英國如今的法令固定,年利率不得高于百分之八。英國國債的年利率,也只有大約百分之六。
資本主義萌芽不只是生產關系的改變,更有著一整套的思維方式,英國的工商業者已經開始出書鼓吹,利率應該越低越好。
基本上,現在荷蘭、英國那邊的年利率,一般也就在百分之十左右,這使得大量的錢投入了工商業。
圈地運動的一大因素,也是因為英國的傳統地租太低。如果英國也有大順這邊百分之五十的地租也可算作仁政的政策,想來圈地的動力未必就那么大。
但是大順這邊,年利率百分之三十六是法律規定的上限。前朝大明律規定利息不能超過本金,大順繼承,但基層控制力渣的一逼,也根本無力控制。
如今就算是經濟發達的地區或者商人之間有抵押物的借貸,利率也在百分之二三十。
土地將近百分之五十的地租,放貸將近百分之三十的利率,都使得大順想要新興工商業,極為困難。
內部市場基本飽和,兩萬萬人口,有消費能力的就那么多,剩下的都是自給自足甚至自己不足沒錢消費的;外部市場暫時也是飽和的,對外增長要靠歐洲放開重商主義政策,但大順又沒有炮艦開關的能力。
高地租下的土地可以買賣、貸款利率百分之三十都算低息,這樣的環境,可想而知會有多少錢能夠流入到工商業中。
如果低于百分之三十的回報率,商人們寧可把錢放貸或者買地。
大順的戶部不是央行,朝廷對基層的控制力,連青苗法都無法推廣。而青苗法固然空想,可之所以會被一部分人視為“善政”,因為規定最高利息是百分之三十,也就可想而知正常利率是多少。
戶政府量入而出的收支情況缺乏對民間的救助,都使得民間借貸承擔了民間“救助”的功能。就算規定了最高利率也就是個形式,不可能禁絕,也沒有禁絕的經濟基礎。
英國可以發國債,人民能夠認購,不只是因為英格蘭銀行的存在,更是因為民間普遍的利率。
大順如果學英格蘭,發行國債,支付百分之六的利息。那在商人看來,就和搶錢沒有任何區別。我有錢可以放九出十三歸的高利貸、可以買永久保值的土地,為什么要賺朝廷那可憐巴巴的百分之六的利息呢?
如果給出百分之三十的年息,國債倒是肯定能募到,問題是能還得起百分之三十的年息還不破產,還用得著借國債嗎?
一想到這些煩躁的問題,都讓劉鈺覺得似乎只有把一切推到重來才有可能解決。
可想想此時的現實,也只能想方設法當個修補匠,從絕路中找到一條活路。
此時聽到田平問多大的利,劉鈺也不說多也不說少,只是神秘兮兮地笑道:“這個我也說不準,晚上吃飯的時候,問問他們的想法。我在威海,和這里大不一樣,能不能賺錢,還得看看他們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