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份幾乎算是契約奴的合同念了一遍,確保這些人都聽懂后,一個個不識字的窮苦人在上面按上了手印。
他們不知道將會遭受怎樣的命運,卻知道在岸上活不下去了。
地沒了,福建的地本來就少,即便福建早在明末就普及了地瓜,可還是不夠吃。
老婆孩子能賣的都賣的,當然多數人根本就沒有,除了下南洋,再沒有其余謀生的路。
聽說去到那邊,管吃管住,就是給人做工砍甘蔗、熬糖,聽起來還算可以,至少比在這里餓死要強。
帶著一絲絲對未來的期待,這批窮苦人踏上了通往巴達維亞的船。
和運奴船的區別不是很大,狹小的空間內密密麻麻地擠著一群人,拉屎撒尿都需要排著隊,腥臭污濁的味道遍布船艙。
船里面沒有多少貨,船長每天都會來點點人頭,將生病的人拋到大海。
只盼著可別死太多。
如今去巴達維亞的生意不好做,就指著賣點奴工賺一點,回來的時候再捎帶一些香料之類。
自從前些年那奧地利的奧斯坦德公司在這邊收了一波茶葉囤積,導致荷蘭人放棄了巴達維亞做中轉站,而是從阿姆斯特丹派了一個中國貿易委員會之后,大順的開關政策徹底讓原來做二道販子的海商沒了活路。
荷蘭人直接在廣東、福建買茶。
而巴達維亞那邊又經常扣押商船,使得海商們去往巴達維亞基本賺不到錢,只能販賣一些人口,免得空船。
不是賣給荷蘭人,荷蘭人擔心巴達維亞的華人越來越多難以控制,出臺了各種政策,控制巴達維亞的華人入港。
而是賣給當地的“同胞”,那才是真正買奴工的人。
顛簸的船艙內,船長飲著酒,和幾個副手吃著酒菜,笑道:“這群窮鬼上了船,可就下不來嘍!到了那邊,都沒有荷蘭人的居留許可證,只能在甘蔗園里做黑工。敢跑,敢多要錢,人家園主在那混了多少年?只要告訴荷蘭人,沒有居留許可證的,就得去挖河堤服勞役,還不如在甘蔗園子里干一輩子呢。”
幾個副手也是哈哈大笑,反正到了海上,那些誘騙的面孔就不需要再保持了。
荷蘭人為了防止華人擁有反抗力量,很“仁慈”的免除了華人的兵役,但是要繳納人頭稅。
使得華人幾乎都是一群待宰的豬羊,沒有當兵的經驗,也沒有強大的組織。
找了一些華人富商做包稅人,間接統治、以華制華,刻骨的仇恨和矛盾,都是壓在那些當狗腿子的包稅人身上,而不會有人清醒地告訴他們殘酷壓迫的真相是背后的荷蘭人。
一座座華商富人投資的甘蔗園,需要大量的勞工。
而華人勞工一則需要辦理很麻煩的居留許可證,二則需要繳納人頭稅。
包稅制下,繳納人頭稅不可能從每個人手里收取,荷蘭人在南洋沒有這樣的基層控制力,只能靠包稅人收。
園主們隱瞞這些奴工,不需要繳納人頭稅,而只需要向包稅人們行賄一筆錢。
同樣,這些做奴工的同胞若是受不了苦想跑,則會有包稅人帶著人過來毆打一番,亦或是殺雞儆猴,將幾個鬧事的抓到荷蘭人那,作為沒有居留許可證的黑戶,就得給荷蘭人做奴工、修堤壩,一直做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