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這種政策,就和武德宮與科舉一樣,皇帝大概想搞一個和土地關系沒那么密切的團伙,以便將來清查田畝,先拿勛貴開刀、然后再補海貿的甜棗,讓勛貴支持對士紳土地動刀?
這很難說。
所以翼國公判斷,劉鈺這個主管海軍的事,干不長。
將來很可能大順還要有一次變革,可能會擴大實學的范圍,從平民中招收海軍生員,從而走類似科舉的制度。
依靠廣泛的實學,促成一些底層人走考試選拔的路線,“利出一孔”,受控于皇帝。
勛貴可以拿錢,但如果在海上利益深重,那就不能管海軍。
所以翼國公覺得,日后麻煩事肯定更多。
不管海軍了,就算暫時海上不打仗了,那現在劉鈺就是伯爵了,官身也是鯨海節度使,雖然這個節度使可能是天底下最爛最窮管轄人口最少的節度使,但終究還是個節度使。
將來不管海軍了,肯定是要入朝的,要么就是外放去做封疆大吏的。這都是些泥潭,沾上就得脫層皮。
之前又沒有在這種環境下做事的經驗,要么在練兵、要么在演海,翼國公很擔心劉鈺將來會怎么樣。
想到這里,翼國公嘆息道:“我倒是盼著啊,將來鈺兒能主管實學的事。陛下不是說要建科學院嗎?要我說,日后鈺兒管科學院,這便最好了。”
“他省事,我們也安心。”
黨氏笑道:“老爺說的極是。咱們家里這樣的,已然是到頂了。安生一些才好。鈺兒年輕,又想著做一番事。日后,自會想清楚的。老爺如今也不管事,不也正好?”
“再說,老大的本事稀松,文不成武不就,將來守著這個爵位就是了。鈺兒呢,將來就老老實實地做那勞什子科學院的院長,本來他便喜歡那些西洋學問……呃,不,實學學問。”
家里圣母瑪利亞的“送子圖”在禁教之后都燒掉了,這皇帝欽定的“實學”、“西學”之分,便是無人時候也需注意,免得日后說順了嘴,禍從口出。
黨氏心里想著,日后劉鈺結了婚,便有了家室。雖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之類的話不好聽,但當人的孩子,和自己當了父母,終究不一樣。
等到不一樣的那天,便該明白該退的時候退一退便是了。固然可能想著大順國祚長久、勛貴們與國同休,此長遠計;可在過程中,若是自己出了事,那豈不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無論黨家還是劉家,這都是開國公爵,實在是已經到頂了。封建王朝,又正值王朝盛世,也沒人想著造反之類,就算干的再出色,難不成還能從公爵升為皇帝?
翼國公和黨氏都想的明白,就怕劉鈺不明白。
“老爺,那田家的女兒,我自是知道的。也喜好實學,正好合鈺兒的心思。待成婚后,等見著了第一個孩子,多半也就想通了。”
“我雖聽說那女娃娃不一般,但想來也就是別人好靜她好動;別家女子女紅針線,她喜歡讀書也玩過幾次騎射罷了。就是個女子,又能怎樣?本就是個聰明的,日后也會規勸鈺兒幾句的。老爺不必擔心。”
黨氏覺得,田貞儀最多也就是和別的女子不太一樣罷了,自己也是勛貴家里出來的,還能怎么樣呢?
然而,她若是知道田貞儀給劉鈺寫過的那些密信,知道田貞儀當年為那些她眼里的史書妖女禍水發的感慨,只怕此時便要嚇得連夜跑到齊國公府,把納彩雁掐死,再把聘書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