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又道:“別說琉球了。當年朝鮮被倭人打成什么樣了?不轉身就和倭國貿易?有些事,趙大人坐在家中讀書,是讀不出來的。”
趙百泉苦笑道:“罷了,這等事我不如鷹娑伯,這賭我也不敢打。可大人想怎么辦?總不能復漢時郡國并行的制度吧?難道要天朝派人來琉球,做相邦、三司?”
苦笑之后,笑的更苦。
“鷹娑伯其實心里也明白,本朝朝貢國,實實在在的,這幾年都快被你們折騰沒了。西邊的一些小國,混雜不清,很多都已經早已滅國,卻依舊打著朝貢的旗號前來,平定西域后,朝廷嚴查,處置了好多官員。蒙古各部也都成了內附,不再是朝貢國;準部已滅,回部也是天朝鎮守……其實現在,也就只剩下朝鮮、琉球這幾個了。”
“天朝天朝,豈能沒有朝貢國?鷹娑伯開了先河,把羅剎搞成外交,承認了羅剎帝位。西洋諸國紛紛外交而不朝貢,這天下不成樣子。總要保留幾分天朝體面啊。”
“真要是郡國并行,控制藩屬朝政,于禮不合。無禮,則天朝何以謂之天朝?”
劉鈺不想爭辯這個,反問道:“不談這個,只說教化藩屬,天朝是否有義務?琉球這些年多用和學而少用漢學,此非禮政府之責乎?”
“我只盼趙大人經此一行,知道藩屬到底是什么情況,免得坐在家里猜測臆想。琉球教化,教化到現在,和學大興,漢學日衰,這等教化,放在英圭黎國,禮政府尚書是要引咎辭職的!”
之所以和趙百泉說這些話,因為趙百泉也要寫一份出使琉球的情況交給朝廷。有些話劉鈺說的,那是自帶政敵的光環,很多人可能會為了反對而反對。
劉鈺的身份有些特殊,有些話,還是趙百泉說更好一些。
加之劉鈺暫時不準備直接返回朝廷,他要考察一下琉球的中城港,順帶還要帶著艦隊去日本浪一圈,直奔江戶,給幕府帶來恐慌,讓幕府將來與大順在九州島作戰的時候,必須在江戶預留大量的部隊。
劉鈺要讓幕府提前知道一件事:大順的海軍有能力在江戶登陸,以讓幕府不敢出動太多兵力去九州島。
而且還要知道,大順的海軍可以在日本任意一處登陸,不想被人偷家,那就老老實實地每一藩國準備一隊應急的兵力,九州島那邊就少去點人,趁早把條約簽了,你好我也好。
至于直接登陸江戶,這樣的想法劉鈺暫時沒有考慮,他想給幕府多留一些面子,多保留一些幕府的權威,以便讓幕府做守土官長。
大順如果不想在日本賣軍火,而是準備賣絲綢瓷器,那就最好讓日本幕府還存在,維系現在這種看似統一的市場。
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日本資源太缺乏,真要是幕府的權威喪失殆盡,又重回戰國時代,各個大名肯定是敲骨吸髓地搞錢、擴軍、買軍火。那就沒錢去買劉鈺想賣的東西。
而且軍火這東西,賣起來一時爽,后患實無窮。
瓷器絲綢棉布則不然,賣起來時特別爽,后續把其本土的制瓷業和紡織業全打垮后,賣起來更爽。
此外,他還要給幕府那邊送一封信,教會幕府一件事:如果大順真的要逼日本開國,那就去京都,找所謂的“天皇”來背這個鍋,這樣比較容易給幕府臺階。
免得到時候日本那邊沒人想到這個找人背鍋的辦法,以至于幕府死要威望硬撐下去,那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