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導致了整個幕府針對大順可能入侵的防守戰略,就必須要被劉鈺牽著鼻子走。
因為……信上,劉鈺就很“好心”的告訴德川吉宗,最好是把武士們分成幾個機動兵團,分兵把守各處,否則他就會乘軍艦到處登陸,從長崎到土佐、從和歌山到仙臺,只要他想去,可以處處插“仁義”與“替天行道”之大旗。
這不是陰謀,而是陽謀,就這么說了,卻又不敢不信,只能像是耕田的牛一樣,被劉鈺在前面牽著鼻子,那還打什么?
這也正是德川吉宗被劉鈺氣的頭疼的地方,簡直就像是戲耍,不但要打他,還要好心教他怎么防守。
狂妄到這種地步,可見自信到了何等程度。
五百人能搞的土佐一片狼藉,那若兩千人呢?
兩千人,就得至少六七千方敢野戰,六七千人,至少也得是四十萬石的石高,各藩大名又有幾個四十萬石以上石高的?
船若順風,一日夜百里,士兵又不困苦。
照著土佐那種情況,十天就能攻下一座城的效率,還能把百姓全都弄成和奸……也就只能按照劉鈺給他“出的主意”,將武士們集結起來,分成六七個野戰集團,都有能和兩千大順軍野戰的能力,分散部署在各處,以抵消大順以船運兵的機動速度。
劉鈺有船,有制海權,這兩千人可以當五萬人用。那里虛弱就往哪里跑,反正你抓不到,而他又在土佐證明自己真的可以攻城。
大岡忠相的二虎競食之計,在德川吉宗看來,正打在了劉鈺的破綻處。
只要荷蘭艦隊出面,劉鈺就絕對不敢帶著陸軍運輸船到處跑,那么自己這邊就可以集中兵力,專心防守九州島即可。
不管是走琉球,還是走朝鮮,大順必定會登陸九州島,這是不需要考慮的。
數千人的軍隊或許可以乘船亂竄,但數萬大軍只能走對馬老途,似別無他法。
而且,只要荷蘭人出兵,那么大順就不敢冒險渡海,以免被荷蘭人截斷退路,成為甕中之鱉。
越想越覺得可行,正要大加夸贊大岡忠相,猛然一個想法一下子冒出,就像是赤壁火攻之前的那個西北風的旗腳,讓德川吉宗心口猛然一疼。
“唐人既有準備,劉鈺、史世用之輩十年前就埋伏于此。再者,以劉鈺之能,豈不知琉球事?難道真的是今日才知?”
“非是今日才知,而是今日方才準備好。他既來,定是有備而來。唐人若不日渡海,荷蘭人縱然有心,又哪里來得及?”
“土佐事,你亦非不知。劉鈺兵不過五百,土佐便不能敵。唐人若有萬人,在冬日前登陸,荷蘭人又豈能在冬日前抵達?”
“此計雖妙,只恐來不及啊。”
大岡忠相剛才只說了個其一,正準備把這二虎競食好處的二三四五六都說出來,就聽德川吉宗這么一說,心下也是一沉。
德川吉宗又拿出劉鈺的書信,將劉鈺“陽謀”,教他如何防守的那番話念了一遍,說道:“如此張狂,此人大才卻非那種夸夸其談之輩,謀而后定,若如毒蛇,數年前便已盯上我。隱忍數載,只等此時此刻露出獠牙。我只恐……我只恐他連當初改鑄金銀之事,也是為了今日一戰的賠款啊。”
“他去琉球,絕非因為才知道,只怕早就知道,不過是師出有名而已。毒牙已伸、惡信已吐,縱有捕蛇者,亦來不及啊。”
大岡忠相沉默片刻,知道這件事唯一的轉機,就在荷蘭人身上。劉鈺既然敢在信上這么寫,又在土佐做出了好大事,便是證明他真的可以這么干。
丟失一兩座城池,問題不大。今日丟了,明日多回來就是。
可劉鈺在土佐的事,不一樣之處就在于,一旦這城丟了,就奪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