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息中,德川吉宗眼中所能看到的,只有迷茫。
治國理政,不是煮飯。這次水多了,下次多加點米就是,可以不斷試錯。
治國理政沒有試錯的機會,走錯了,可能就萬劫不復。
就算不考慮政策失誤試錯導致的百姓疾苦,單單是幕府的統治還能否維系,就足夠讓德川吉宗頭疼的了。
阿部正福也不過只是對未來樂觀的猜測,著實說不準將來會變成什么模樣。
帶著這種疑惑,德川吉宗想和劉鈺談談。
即便劉鈺把他騙的很慘,但他細細思考過,不管是甘薯還是鑄幣,劉鈺并沒有說謊,所說的種種效果確實是達到了,只是隱藏了真實目的而已。
他也想試探一下劉鈺對日本將來的看法,也想試探一下大順在迫使日本朝貢之后,是否會對南蠻諸國有下一步的動作。
他總覺得,一艘戰艦就大幾十萬兩白銀。相對于大順從條約里拿走的那些白銀,似乎戰艦的價格更高一些,劉鈺如此重利,怎么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叫人給在大阪外海停留的大順軍艦送了信,邀約數日后相見。這幾日德川吉宗沒有時間,還要主持恭迎天皇“北狩”歸來的禮儀。
同時也讓那些一直在江戶、沒有真正見過大順海軍大船的武士、旗本們,看看這種非死戰可勝的龐然大物,為將來引入南蠻學問做好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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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接到了信的劉鈺同意了和德川吉宗再度會面的邀請。
開埠之后的很多細節,還需要談的更清晰一點,以及勸說幕府好好當守土官長,這都意義重大。
畢竟天皇就是個神龕,真正掌權的還是幕府將軍。
得了信之后,艦隊轉向西,在距離大阪河口大約二三十里的兵庫津泊靠,旁邊的神戶村,就是將來五處口岸之一。
幕府那邊辦事的武士,和大順這邊測量的工兵,正在做最后的劃定和交接,計算占用土地的租借費用。
兵庫津本來就是大阪重要的港口,這里水深適合,而且不是河流入海口那種淤泥區。
不需要太多的修繕和挖掘,完全可以停靠此時最大型的軍艦,甚至日后更大的蒸汽船也一樣可以停靠。
借助西回航線和東回航線,在這里開埠,基本可以覆蓋日本大部。和大順海岸線綿長、但內陸縱深寬廣不同,日本四周環海的地形,讓劉鈺可以確定,日本所受的開埠沖擊,也會更加嚴重。
但這里面與歷史上發生過的,有極大的不同。和歷史上滿清開埠之后的局面、和日本黑船之后的局面,都大為不同。
從釜山到下關再到這邊,一路走來,劉鈺尋訪了大量的百姓,詢問了他們的家庭收入、繼承法、家庭手工業、貢賦制度等等,拿到了相當詳實的第一手資料。
短時間內,日本的普通百姓是沒有很強的消費能力的。
大順的人力成本,折算成白銀,大約是此時荷蘭的四分之一;而此時日本的人力成本,居然比大順還低了將近一半。
這一點大順是真比不了。
比如日本的馬,并不用馬蹄鐵,而是用稻草編織的草鞋給馬套上,稱之為馬沓。
一方面因為日本資源缺乏,冶鐵技術強,也缺乏好的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