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面的關鍵,是關于爪哇人的政策,只和錢有關,因為爪哇人不是唐人。我覺得,要是我沒理解錯的話,既然只和錢有關,似無必要搞這么麻煩。”
劉鈺道:“沒錯,是和錢有關。但錢,也有不同的說法。”
“竭澤而漁,和種樹折樹枝,是不一樣的。”
“荷蘭人這么搞,完全就是竭澤而漁。”
“荷蘭那么好的基礎,羊毛紡織業曾經天下無對,自從前朝天啟年間將英國人從南洋趕走之后,整個南洋都是他說的算。結果呢,結果把本國的羊毛紡織業干的基本倒閉了,這不是扯淡嗎?”
“但凡荷蘭人能讓南洋的百姓買得起布料,荷蘭的毛呢廠能倒閉嗎?你說在歐洲,有英國人的《航海條例》、有法國的高關稅政策、有西班牙的殖民地禁止他國貿易法案……”
“在南洋呢,啥也沒有,誰也管不著!”
“瑞典人賣點貨都能被荷蘭人強制扣押、英國人被堵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只能背后捅刀子、法國人在暹羅被本地人趕走了、西班牙縮在呂宋根本不敢露頭,這么好的條件,賣貨根本沒別人競爭,能把本國的那點工業都搞沒了,你覺得扯淡不?”
“歸根結底,我的意思是說,錢,當然要賺。”
“但是,怎么賺?”
“最好的辦法,是讓爪哇的百姓種咖啡、靛草、棉花、大米。然后,把這些東西賣成錢。再然后,用這些錢,買咱們的棉布、茶葉、白糖、米酒、玻璃、鐵器。”
“你理解的,絕對沒有問題。短期是為了錢、長期是為了唐人日多闖南洋。”
“但是,對錢的理解,你搞錯了。對國家來說,錢動起來,讓百姓有事做,才是目的。”
“圣天子愛錢,誰不愛錢?可愛錢,也不是守著金山銀山,天天跟看美女似的,秀色可餐就滿足了。”
“把錢用來打仗、興修水利、修筑河堤;或者,讓錢動起來,讓更多的沒有地的百姓,還可以干點啥賺口飯吃。”
“好比要是將來能在爪哇每年賣出一百萬匹布,是不是國朝至少數萬人,有活干,不至于餓死?”
“在好比要是將來爪哇的百姓,逢到節日,能買點白糖吃。那巴達維亞的糖廠,至于搞出來失業的烏衫黨橫行嗎?”
牛二恍然大悟,有著之前潛移默化的灌輸影響,他理解起來這個問題并不難。
可轉念一想,他一拍腦袋道:“鯨侯,爪哇人口雖多,可比及天朝,那不是差得遠了?若是天朝百姓都能逢年過節買糖吃,莫說巴達維亞幾百個蔗部,便是再多一倍,那也不是問題啊。”
劉鈺大笑道:“廢話,我要有這本事,我老琢磨著海外的事干嘛?我這不是沒本事嗎,所以只好琢磨外面的事。你有這本事?你能想出來怎么解決國朝的問題?你說說我聽聽。”
牛二抽了抽嘴,自覺失言,低頭道:“鯨侯不知,我們上哪知道去?那我明白了,爪哇的事,我大概心里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