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客則認為,官鹽賣不動的原因,是因為私鹽太多。因為官鹽收稅,所以無論怎么樣,私鹽都比官鹽便宜。
而淮北地區官鹽賣不動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總承包商吃的太多。
而是因為漕運。
長蘆鹽場的鹽,通過漕運這條渠道,源源不斷地進入到運河兩岸,嚴重侵襲了淮北鹽區。所以才導致淮北的官鹽不好賣,數據看起來非常難看。
總結起來。
就是說,鹽改派認為,主因在總承包商,走私是次因;而鹽商派則認為,走私是主因,總承包商是次因。
如果不把主次因果弄清楚,那就沒法在改革上做出針對點。
聽完說客的話,劉鈺也是暗暗贊了一句,心想都說江南文華,果然不假。這些鹽商在江南日久,他們雖廢了,但他們豢養的門客幕僚,倒是有些高手。
《僖公二十四年》云: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
劉鈺想要急速鹽改,他想用的故智,正是這一招。
漕運被廢,應該說,短期之內刺激淮北官鹽銷售額增加的,確實是漕運被廢、長蘆鹽沒辦法走私的緣故。
甚至可以說,這將是鹽政改革“立竿見影”、“驚世駭俗”、“一場得兩場之利”、“奇效之下淮南憑什么不改”的根本。
但是,長期來看,終究還是總承包商的問題。
只是,反差越大,越容易造成對比效應。
所以,劉鈺計劃的就是趁著新的走私路線沒出現之前,以雷霆萬鈞之力完成鹽政改革。
然后拿著官鹽銷售的巨大增長,把所有的原因,都歸于鹽政改革上,而盡可能淡化廢漕運的作用。
依靠強勢的對比效果,迫使朝中任何支持舊制度的人,通通閉嘴。
從而迅速完成淮南鹽政的改革。
但是,沒想到的是,這些鹽商雖然都是些廢物,可手底下幕僚還真不都是吃干飯的,居然有人看出來了問題。
想都不用想,鹽商這邊有大量的輿論鼓吹手,多少文人、尤其是知名文人,都是靠鹽商養活的。
他們本身在朝中就有關系,一旦把這件事挑明了,制造了輿論風波,恐怕對淮南的改革也會拖延下去。
到時候,鹽商的朝中關系,就會那這個大作輿論,要求等過幾年、等廢漕運帶來的影響消散之后,再去改革淮南鹽政。
那樣的話,極是不妙。淮南才是真正要動的地方,淮北只是個引子。淮南若動不了,鹽商只相當于斷了個手指頭,可不會傷及根本。
聽完這些說辭,劉鈺不動聲色,心里一邊琢磨著這些鹽商到底要干什么,一邊問道:“如你所言,似也有那么三二分道理。那么,淮北行,就算這個道理對。那么,淮南不行,道理在哪呢?”
說客心想這正是重頭戲,于是舌燦蓮花般,將鹽商各家幕僚總結出來的話術都搬了出來。
搬的角度,恰恰正是吳敬梓提出的那些東西:收復私鹽區,小資本小散商無力,反而會加劇私鹽區擴散等問題。
只是,問題是同一個問題、角度是同一個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