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也笑了,說道:“千年來百姓皆苦,為政者只是要想著讓他們的苦日子過好些罷了,若是人人都過上好日子,那得多少錢糧?”
富弼贊道:“天下的財富多有定數,百姓多了,朝中就少了,所以要節流……”
他開始闡述著自己的經濟理論,趙仲鍼不禁一臉懵逼:“富相,天下的財富怎能有定數呢?”
富弼皺眉道:“天下的物就那么多,怎么不是有定數?”
趙仲鍼搖頭道:“不對,這不對。敢問富相,財富來自何處?”
喲呵!
趙禎不禁笑了,韓琦和曾公亮也笑了。
富弼何等的老辣,你竟然要和他辯駁……
趙禎給了沈安一個眼色,示意他止住趙仲鍼。
這個少年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敷衍了事,而是自己去完成了體驗民情的任務。
皇城司的人一直在稟告趙仲鍼在城外的一舉一動,很是詳細。
——那個少年很認真。
趙禎就喜歡認真的少年,這會讓他忘卻每日和一群老狐貍相處的境遇。
所以他才會在先前容忍了趙仲鍼游記般的描述。
就是因為前面的容忍,這才換來了現在的歡喜。
這個少年不錯,就是有些咄咄逼人,這性子不知道像誰。
他再看了沈安一眼,想起了這廝在朝中的‘戰績’,不禁暗自叫苦。
這要是學了沈安的嫉惡如仇,趙仲鍼以后怕是沒好日子過啊!
富弼也覺得好笑,就說道:“財富來自于田間,來自于礦山,這些大致有數,變來變去也就是那么多,難道你還能變出財富來?”
這是此刻最為流行的財富理論,司馬光最為推崇,并以此為據,推行自己‘天下財富有定數’的理論。
這特么的是把經濟問題哲學化了呀!
沈安捂著額頭,結果動作大了些,拍出了聲音,引得君臣矚目。
趙禎干咳一聲,說道:“你有話說?”
這個題目太大,趙禎覺得趙仲鍼回答不上來,少年人難免會難為情,就準備把沈安提溜出來當擋箭牌。
這是一種榮譽,朕信得過你才會讓你出來擋槍。
沈安心癢癢的想出來噴一把,可最后卻只是遺憾的打住了念頭。
趙仲鍼能應付這個。
他不出來,趙禎和宰輔們就以為這是覺得辯不過富弼,干脆就裝傻。
這人的人品不行啊!
不是和趙仲鍼好的穿一條褲子的嗎?怎么現在縮了?
這人……真是渣滓啊!
宰輔們微微搖頭,肖青卻有些激動,低聲道:“你的義氣呢?”
沈安笑了笑,這笑容在肖青看來就是心虛,于是他就得意了。
“陛下,天下的財富從來都不是定數。”
趙仲鍼的神色嚴肅,他知道此刻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將會決定郡王府未來的命運。
他想謹慎,但內心深處卻有一個聲音在嘶吼著。
——弄他們!讓他們灰頭土臉!
這是一種亢奮!
趙仲鍼的面色開始發紅。
趙禎看到了。
宰輔們看到了。
肖青也看到了。
他們都以為這是窘迫的臉紅。
只有沈安知道,自己調教出來的少年要發飆了。
他微微含笑,看了趙禎一眼之后,就閉上了眼睛,只想用耳朵來傾聽這個世界。
“富相,財富來自于土地,來自于河流,來自于海洋,但財富最終是來源于人。”
趙仲鍼(zhen)的聲音聽著有些激動,仿佛是一個發現了財富的孩子。
“財富來源于人?”
富弼想笑,卻忍住了,他得保持首相的風度。隨即一股子郁氣越升騰上來,讓他的神色漸漸轉冷。
他淡淡的道:“財富來源于土地……”
趙仲鍼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頭,“可財富卻是人去創造出來的,就說田地,不種地就沒有財富。再說一畝地原先能產出多少?”
他的聲音越發的高亢了,沈安微微瞇眼,帶著微笑。
什么叫做財富有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