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總是這樣奇妙,將來要做皇帝的人正摟著姑娘尋歡作樂,而快要亡國的君主卻是在勤勉的批閱奏折。
楊廣從來也不是個懶惰的人,這一點就從他的出行軌跡也看得出來。
其他的皇帝,日常路線莫不是從寢宮到書房,從書房到朝堂。又或是寢宮A到寢宮B再到寢宮C,偶爾去御花園里溜達溜達,登個高望個遠,就算是出遠門了。
可楊廣不一樣,他的日常路線是以州郡為單位的。可能今天還在懷遠巡視軍械,明天又跑去涿郡視察關防。一個皇帝,總想著把宰相和大將軍的活也抓到手里。
他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對手底下的打工仔們總是不放心。
也是怪了,明明像他這么勤勉的皇帝,古往今來都找不出第二個,可這天下卻是越忙活越亂。總是他前腳走了,后腳就亂民四起,和官軍打出狗腦子來。
“這左孝友又是什么人,怎地也要反朕!”
前后浩蕩寬敞的龍輦之上,楊廣把司隸刺史的奏折拍到案頭,抬手揉著額角,只覺得心累。
又是民變的消息,又是山東傳來的,這簡直成了規律。
從大業七年首次對高句麗動兵開始,山東的民變就幾乎沒停過了。越平越亂,越剿越多,按下葫蘆又起了瓢。若是可以的話,楊廣真想把這破地方割下來扔掉算了。
當然這話也就想想,說是不敢說的。生完悶氣,事還得做。
“擬旨!”
這邊閉著眼睛吩咐一聲,自有伴侍校書郎研墨,攤開一張空白詔書等著他說話。
“著,齊郡丞張須陀升齊郡通守,準募兵一萬,進剿齊郡叛軍。另遷使持節,兩千石以下官員作亂者,先斬后奏!”
雖然山東的叛亂讓人煩心,但楊廣倒也不慌。
張須陀是個有本事的,從他繼位開始就替他東征西討。而最重要的是他兒子死的早,膝下只有兩個幼孫,沒啥多余的想法。這可就比某些兒子奴令人放心多了。
待校書郎寫好詔書,交給他用了印,楊廣便揮手命人傳了下去,快馬傳去山東。隨即拿過另一本奏折,翻看了兩眼后卻是一愣。
這是留守西京的監察御史李偉節遞來的折子,彈劾衛尉寺少卿李淵收受賄賂,賣官鬻爵。
“嘶~一個守宮署從七品監事,竟賣了一千貫?這生意做得呀!”
與某國公府二公子所擔心的不同,楊廣看了彈劾奏折里的內容不以為忤,反而拍著大腿笑了起來。
他這個表哥若是一直潔身自好,不貪錢不戀色,才真叫人擔心。
最了解男人的,終究還是男人。一個男人若是連金錢和美女都不喜歡了,那他所圖的是什么?細思極恐。
真到了那天,楊廣可不保證能按得住自己的刀子。
像現在這樣就很好,貪點小錢,沒事喝個花酒,犯些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果然就讓人放心多了。
只要表哥沒啥雄心大志,就是好表哥。
“聽說他最近死了個兒子,許是自暴自棄了?”
楊廣拄著下巴沉思,“要不要給他升個官兒,安慰一下?”
不過一想到人家御史臺剛遞了奏折彈劾,他這邊就給彈劾對象升官,也太打臉了。那幫子叫囂激濁揚清的老夫子準被氣的跳起來。
“算了,算了,過完年再說吧!”
把折子合并放到一旁表示留中的盒子里,楊廣嘆了口氣,又翻開下一個奏折。
就在皇帝車駕前的隨軍儀仗抵達淹池縣時,二百里外的黃河對岸,一行人終于踏上了河東的土地。
繞過中條山西面山腳,站在西北面山坡向下看,千里沃野的平原景象與身后的千里峰巒自是對比鮮明,令人心情開闊。
彼時正是收獲季節,官道兩旁的農田里有不少忙碌的身影。偶有濃煙升起,有老農在焚燒田里留下的秸稈。
“啊……”
大方的把馬車讓給傷號的李大德在馬背上張開雙手,貌似來了靈感,要賦詩一首。
才子李玄霸可非浪得虛名,跟隨周圍的家將、充當車夫的馬三寶以及被馬車搖得臉色發白的王伯當都抬頭看去,一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