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塵埃落定。
得勝的楊善會沒去平恩大營與楊義臣繳令,只是派了個傳令兵過去,自己則北返清河郡城。隨行的馬隊中,多了一具用板車拉著的怒目圓睜的尸體。
他要押張金稱回郡城受審,明正典刑,公開斬首。
哪怕后者已經死了。
這個時候,磕磕絆絆才進了虎牢關的李成與段雄一行正在關城內長吁短嘆。
也不能怪他們走的慢,大家都沒有了馬,只靠11路自然快不到哪去。再者因為瓦崗軍做出的姿態,迫使左武衛回防,酸棗、陽武、原武、滎陽盡皆戒嚴。搞得大家一路上風聲鶴唳,生怕又被卷進戰場,很是繞了一個大圈。
原本過了滎陽,李成便要取道金堤關入河內,然后直奔太原。但段雄說了,他要先回洛陽找來大將軍繳令,順便辭職,然后再去太原投奔他那做司法參軍的爸爸。
一直想替某黑心東家摘桃子的李成一想,左右都是去太原,不如大家結個伴,便跟著一起來了。他知道李大德一直都心心念念著想去洛陽,便想自己先來看看,好回去吹牛逼。
結果大家前腳進了虎牢關,后腳便聽到消息:虎賁郎將劉長恭喪師失地又兼臨戰而逃,蒙蔽圣聽,被皇帝陛下打入監牢候斬。
這事短時間內就被傳的沸沸揚揚,過往的商旅皆在討論。好不容易才逃回來的右驍衛士兵們一聽就方了,幾個隊正伙長拉著段雄商量,能不能不回洛陽了。
他們害怕。
連劉長恭這種大佬級別的都給按逃兵處理了,那他們這算怎么回事?
按《大業律》,無令而退視之為逃,逃兵都要被打入賤籍去服勞役。但皇帝自己定的律法,自己卻不遵守。自大業七年以來,被抓到的逃兵沒有一個真正去服勞役的,全特么被咔嚓了。
大家不清楚皇帝會不會咔嚓他們,但誰也不想賭。加之唯恐天下不亂的李成在一旁煽風點火,段雄越想越怕,便尋思也別辭職了,干脆直接跑路算求。
結果在關內耽誤了半天時間,眾人再想出關卻又出不去了。
有大軍回師,封了城門。
“這便是左武衛么?”
李成站在臨街酒樓的窗戶邊,看著自東門涌入的隊伍,詫異的低聲嗶嗶道:“瞧這隊形,emmm,有點挫啊……”
“你跟著李三爺見慣了似吾等的精兵,自然瞧不上那些一般軍隊!”段雄把“一般”兩個字咬的格外重,像是意有所指,隨同來到窗邊向外看去,卻是一愣。
“這不像是左武衛啊!”
“不是?”李成扭頭,皺眉道:“滎陽還有別的軍隊嗎?”
“有啊!”段雄聳了聳肩,隨口調侃道:“瓦崗軍唄!”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愣,下意識便是一哆嗦,隨即又急忙往窗外看。過不多時,就聽段雄很是長出了口氣,拍著他的肩膀道:“嚇某一跳!果然是想太多!”
見李成一臉疑惑的斜眼看他,便抬手指著不遠處立于馬上的身影道:“瞧見那家伙沒?他叫裴守敬,是光祿大夫裴仁基之子,某與之有過數面之緣。眼下裴仁基添為左武衛將軍……這入城的還真是左武衛?嘖嘖~”
段雄砸著嘴巴搖頭,貌似很瞧不上同為十二衛的友軍素質。
所以說,人靠衣裝馬靠鞍,炮灰們穿上鎧甲,唬的可不止是樊虎一個。
此時入城的軍隊,正是自外黃縣一路奔至的炮灰營。
皇帝陛下接到蕭懷靜的密奏,加之劉長恭此前的說辭也不是全然捏造,便信了老蕭的邪,派左屯衛將軍云定興去滎陽傳旨,召兩人回京述職,順便接管左武衛軍權。
但無論是楊廣還是蕭懷靜,都忽略了一件不大但卻很致命的事。
針對裴仁基的旨意只在左武衛軍中宣讀,旁人壓根就不知道。而此時的裴仁基,還兼著虎牢關守將的職務呢。
裴行儼這邊收到賈閏甫的消息,卻沒聽他的建議輕裝簡從,而是盡起大軍直奔虎牢。果如他想的那般,留守的鞏縣令柴孝和連懷疑都沒有,便直接迎他進關了。
他的想法很直接,無論他爸爸是坐轎子還是坐囚車,虎牢關都是回洛陽的必經之地。在關內攔截且有大軍在側,最有把握救出他爸。
至于說把人救出來之后怎么辦……嗯,他還在想。